2016年,范伟凭借《不成问题的问题》提名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并以此获奖。
很多人都说出乎意料,甚至媒体报道的文章标题也频频使用“爆冷”字眼来表示惊讶
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以前的演员、明星想要获奖或是出名,至少需要一首传唱度很高的歌或是主演一部优质的电影,而现在,只需要是漂亮的“小鲜肉”就可以了。
但是,作为一个几十年来认真塑造每一个角色的老演员而言,最佳男主实至名归。
这座金马不仅嘉奖了范伟的精湛演技,而且也鼓励一部分与娱乐圈绝缘,专心打磨演技,耐心表演的非明星演员。
这部电影改编自老舍先生的同名小说。
相较于老舍先生在《微神》中写出的“我再晚死一会儿,便连住在你心里的希望都没有了”这样撕心裂肺的句子,《不成问题的问题》显得寡淡而悲凉。
“在中国的任何地方都是靠人情关系,而不是靠本事、靠业务、靠科学;一个人只有处事圆滑以及强大的人际背景关系,才可以在社会上寻求一席之地,否则,一切都无能无力。
”作为电影而言,影像极简,镜头克制。
通过运用大量的中景镜头,表达客观,娓娓道来,宛如一部从白雾中走出的民国老电影。
虽然,中景有利于传达背景和角色关系,但是演员需要通过特写或是大特写捕捉人物的表情和神态,并将此传达给观众。
范伟很聪明地通过对细节的捕捉和刻画弥补了镜头缺失,比如洗脚时,手指的小动作,透露了丁务源内心的波澜
范伟是由相声出道,他自己也坦言,虽然不做相声多年,但是依旧从这种表演形式中汲取营养,比如相声的节奏性对舞台表演的借鉴。
但是,范伟真正出名并被全国人民熟知,还是通过与赵本山合作的春晚小品和一系列农村喜剧题材的电视剧
范德彪、王木生、厨子。
在小品的舞台上,范伟一直是赵本山的配角。
小品作为一个集中片段,需要演员有瞬间的爆发力,夸张的演出。
特别是春晚小品,上台之后,短短数十秒,包袱就一定要响。
就这一点而言,赵本山有着无可比拟的天赋和优势。
但是,电视剧与现实较为接近,需要时间的铺垫,也正是由于范伟在这些作品中独特的形象、幽默的语言、甚至其略带结巴、大舌头的讲话风格,受到观众的喜爱。
比如范德彪,虽然世故而圆滑、自负却又没有本事、喜欢耍小心眼、喜欢拍马溜须、欺软怕硬,但是人生坎坷,为人善良,对待亲人感情真挚而热烈。
虚构的人物却有着撕裂皮肉般的真实,在某种程度上,这类人就活在你我身边,或者,他就是你我的写照。
由于出演了大量的喜剧,人物刻画深入人心,在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认为范伟饰演的“彪哥”是“东北第一保镖”。
但是,这也招致了一些“不良”后果。
我很清楚地记得,在2009年,我和父母去看《建国大业》,范伟饰演厨师,刚刚出场,还没有说一句台词,电影院里已是笑声一片
观众对于范伟,已经是非常脸谱化的认识,认为他就是喜剧演员,而且角色特质就是“憨”“傻”。
对于一个致力于塑造角色多样性的演员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
喜剧,其精髓在“剧”。
由人物的复杂性,多面化,推动剧情的发展,在此过程中,通过冲突,误会等制造笑料。
而不是借屎尿屁的网络段子,时不时摔一跤,或是装疯卖傻来硬生生地捅观众的胳肢窝。
因为人物立体,虚构的人物才能立的起来,他做的事才是理所应当,剧情发展才会合理。
观众也不会产生“这个人物没死,是因为导演不让他死”的感觉。
其实,即便是春晚小品,范伟也尝试了多种角色,《拜年》中的村长,《红高粱模特队》的范老师
人物丰富,不拘泥于某一类角色,“可土可洋”。
就范伟本人而言,其实比较内敛,作为好友,老梁在做节目时曾说过
很多人,包括他本人,总说自己“不合时宜”。
“几年前,范伟做了好些个带着观众的电视访谈,‘就做了几次,我觉得特别崩溃’,他想象观众都在期待一个多幽默、多生动的人出现,但自己一说话,明显就冷场了。
”同时,也因为媒体对范伟以及其私生活知之甚少,在斩获金马之后的媒体发布会上,记者提不出什么问题而一度冷场。
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认真演戏,把演艺作为事业,不炒作的非明星,我称之为,演员。
随着层出不穷的综艺,真人秀的涌现,摄影机已经可以带着观众拍到明星家的卫生间,明星也非常识时务的塑造自己“亲民”的形象。
但是,缺少了神秘感的演员在演戏时,观众会难以忘记演员真实的样子,而对其演绎的角色失去认同感。
比如,邓超(就事论事,粉丝轻拍)。
不可否认,邓超在《烈日灼心》中表演出色,并获得了金爵奖。
但是,我无法忘记在电影院里时不时传出的笑声。
他在一系列真人秀中,表现出的疼老婆,爱孩子,亲近粉丝,为人谦逊有礼貌的逗逼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而这种类型的人,在表现罪犯的挣扎时,又怎能不让观众出戏?
逐步回归到大荧幕后,可以看到范伟对角色的用心,并且在一点一点褪去“脑袋大脖子粗”的形象,例如在冯氏的商业片中,为了表现《手机》里河南农民的形象,特地去河南农村,偶然看到了一个当地人的穿着,并作为沿用
农民不一定都是红配绿,或是头上裹一条毛巾,全国各地的农民,都各有风格。
再到《私人订制》里那个干部,已是游刃有余
与此同时,范伟接拍了很多青年的导演的文艺电影,打磨自己的演技《跟踪孔令学》中的语文老师,一开始风度翩翩,侃侃而谈
最后,由于不堪小混混的骚扰,精神面临崩溃
拿捏得当。
帮助他获得影帝的《耳朵大有福》,范伟所饰演的王抗美,在下岗之后,生活困顿,整部电影上上下下也透露的心酸,但是主角依旧乐观豁达,面对妻子的病痛,女儿家庭不睦,努力坚强,这种真实感让观众笑中带泪。
影片最后,王抗美释放性的舞蹈,类似于《白日焰火》中廖凡的那一幕,让人百感交集。
所以,通过这几年的细心耕耘,获得金马影帝,水到渠成。
“今天站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差一点都不行。
我要感谢天,感谢地,更要感谢人。
我跟导演说过,这是一部容易被忽略的电影,拍得很淡,演得也很淡。
”这获奖感言也颇具几分风骨。
忘记春晚上那个缺心眼的胖子吧,金马影帝,不成问题。
这部电影是根据老舍先生的《不成问题的问题》小说改编的,黑白屏的拍摄,仔细品味,的确是一部经典之作。
故事人物不多,情节主要围绕树华农场的经营状况铺陈人与事,丁务源的敷衍、秦妙斋的空谈、尤大兴的无奈、场工们的随波逐流……抗战大后方的芸芸众生,共同绘成一出充满幽默暗讽的醒世寓言,深刻地反映了中国式人情社会的诟病。
剧中范伟饰演的丁主任绝对是一大看点,精湛的演技,每一个细节都拿捏精准。
一名从东北走出来小品演员,这些年范伟的变化让我感到他的坚持,凭这部票房不高的电影,范老师完美完成转型,拿到金马奖影帝我认为实至名归。
昨晚独自看了期待已久的《不成问题的问题》,很享受,在微博上胡乱发了一通感想。
今天想正儿八经写点什么,但从何写起?
想想自己做服装也写点故事,就从电影里的人物造型说去吧。
这部电影改编自老舍1943年的短篇小说——故事背景设在1940年代,抗战中的重庆。
虽在那个年代,但到了影片中的主场“树华农场”,却有脱离尘世之感,如陶渊明所述世外桃源,与时代无关。
因此如把影片中的置景、服装造型和人物口音抛却——这个“树华农场”即使放到现在,某个建设中的新农村,抑或某个城市中的创业公司,想来故事都是成立的。
因其主旨是讲中国的人情社会,而主角丁务源便是深谙人情之道,在庞杂的关系中不断周旋总能化矛盾冲突于无形的“Mr.No Problem”(没有问题先生)。
他的一言一行、一词一句、一颦一笑,在电影的放大镜下,把重人情的荒诞也放大到了极致,细细想来,好笑,又令人感到恐惧。
丁务源由范伟主演,去年范伟凭此角获得金马奖影帝,昨天看了电影,实至名归。
导演梅峰在谈创作时就说到,看到小说中的丁务源立马就想到范伟。
他的形象与丁务源一拍即合,演技也着实为那些看似平凡的言语动作加持,把这个老练油滑的人物刻画得淋漓尽致。
小说是怎么写的呢?
先来看老舍的原话——“四十来岁,中等身量,脸上有点发胖,而肉都是亮的,丁务源不是个俊秀的人,而令人喜爱。
他脸上那点发亮的肌肉,已经教人一见就痛快,再加上一对光满神足、顾盼多姿的眼睛,与随时变化而无往不宜的表情,就不只讨人爱,而且令人信任他了。
”不知是不是“肉都是亮的”那一句令导演灵机一动。
范伟确实讨喜,让人见了就不禁发笑。
然而老舍先生刻画最妙的却是丁务源的衣着——“最足以表现他的天才而使人赞叹不已的是他的衣服。
他的长袍,不管是绸的还是布的,不管是单的还是棉的,永远是半新半旧的,使人一看就感到舒服;永远是比他的身材稍微宽大一些,于是他垂着手也好,揣着手也好,掉背着手更好,老有一些从容不迫的气度。
他的小褂的领子与袖口,永远是洁白如雪;这样,即使大褂上有一小块油渍,或大襟上微微有点折绉,可是他的雪白的内衣的领与袖会使人相信他是最爱清洁的人。
”用爱做裁缝的我妈一句话说,“领袖领袖,衣服就是领子与袖子最重要”。
你看丁务源,即便身上有点点龌龊,都被最重要的“雪白的领与袖”遮掩。
人们看他只记得他领口的洁白如雪,哪顾身上的肮脏和背后的不整洁呢。
于是我们看到了影片一开场,丁务源的第一个镜头就从他照镜穿衣开始,那宽大的长袍上身,朴素的颜色,洁白的袖口,布的质地厚质,既像穿了些年数了,又没有破旧不堪。
他对着镜子说了句“三太太”,马上就要靠这一身踏实稳重的“戎装”,去解决问题了。
丁务源最大的问题是经营着物产丰富的农场却赔钱。
这个主要矛盾从一开始就出现在太太小姐们的麻将桌上,每每它像一把尖刀被亮出来时,丁务源总有办法,绕过这把质问的刀,把大家弄得开开心心服服帖帖。
股东之一许先生家的三太太,是像王熙凤一样的人物。
看似一切事情由许先生做主,实则从小许老板做寿,到大太太的房间装饰,甚至大到农场的财务人事,许先生最终都听三太太发落。
影片中一出二人演的《贵妃醉酒》,就隐喻了夫妻之间的真实关系。
丁务源自然识时务,知道三太太才是“一把手”,因此他所有的工作都围绕三太太去做。
舟车劳顿,送昂贵的鸡鸭鱼肉;细心服帖,哪怕是两根芦苇花都旅途带着送上许宅。
见了面腰就自然地弯下来,不光哄三太太开心,把三太太的一帮牌友们的问题也都解决了——送佟小姐爱的颜料,帮刘太太顶剩下的几圈麻将,这些都让三太太倍儿有面。
知道太太财务紧张,自己揽下许家少爷做寿的大事,末了还在麻将桌上喂太太一口,成全她的“清一色加对对胡”……这样无微不至的人,有谁不喜欢?
他来了一遭就像润滑油似的,把每个人都滋润了一圈,自己的问题,自然就混进油里了。
这一场麻将桌上的戏,精彩堪比李安《色戒》中一开场就把麻将搓得热火朝天的几位太太们。
中国人的关系在一张麻将桌上就可以讲清,谁和谁亲近,谁和谁疏远,吃吃碰碰之间,就能看个明白。
而丁务源那洁白如雪的领与袖怎能不担分量呢?
上了台面,太太们最重要的是一身首饰,男人们最重要的自然就是领子与袖子了。
在后浪出版的《不成问题的问题》一书中,造型指导王展把丁务源的衣着分解得更细——“丁务源的长衫选择用中粗的棉麻面料,有质感但不强烈,里面套着的水衣没有用普通的白平布,而特意选了白色富春纺,细腻柔和,与外衫的质感形成对比,表明他心思细密、低调不张扬但实际又很讲究的性格,让他周旋于股东和阔太太们中间时,显得内敛而得体。
”这一造型细节仔细回想起来,令丁务源这人进可攻,退可守。
气派依旧是气派的,要从容不迫,自内而外。
内敛也是可以内敛的,就外穿的大褂颜色质地,没有人会感到他高调张扬。
因此你会看到他在不同场合的不同表现——在两个股东许先生和佟先生一起喝茶时,他弯腰低头的样子好像奴才;当他脱了外褂回到寝室时,狗腿子寿生给他洗脚按肩讲八卦,他那一身雪白的富春纺又显得极其贵气。
你说这样的人,里里外外都是随机应变的,怎能不“长袖善舞”?
再说与丁务源形成鲜明对比和类比的几个男人——尤大兴、许先生、秦妙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尤大兴和丁务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一个穿长袍大褂,一个西装革履。
尤大兴是留洋博士,学成归来,要在这小小农场里施展一身本领。
他穿的衣服正如其人:格格正正,西装笔挺。
一丝不苟的做人态度和那身量身定制的西服格外映衬。
而他即使脱了西装,也没有里外不一的违和感。
白衬衫扎扎实实塞进西裤里,撸起袖子就能干,和到处捣糨糊把龌龊都藏在长袍马褂里的丁务源对比鲜明。
许先生是这个农场的股东之一,你看他虽然是老板,但从衣着去看,他是和丁务源一样的人。
尤其在老婆三太太面前,穿着中式马褂,说的话表面上硬气,实则软弱。
他有问题断不会像另外一个股东佟先生那样明面上挑出来,总在寝室里和太太窸窸窣窣咬耳边话,农场经营不善,他也没有当真的问题去解决。
不要问为什么有丁务源这样的人存在,什么样的奴才什么样的主子。
当你看许先生谄媚地配合太太演杨贵妃面前的高力士时,你就明白了,他和丁务源是一丘之貉。
秦妙斋这个人妙不可言,在老舍原著中也有颇多刻画。
“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脸,头发像粗硬的马鬃似的,长长的,乱七八糟的,披在脖子上。
虽然身量很高,可好像里面没有多少骨头,走起路来,就像个大龙虾似的那么东一扭西一躬的。
眼睛没有神,而且爱在最需要注意的时候闭上一会儿,仿佛是随时都在做梦。
”秦妙斋自诩为“全能艺术家”,他那虚有其表的外形也配上了虚有其表的衣装。
电影中秦妙斋的西装看似洋气,实则尺寸不合身。
西装是借来的,宽大上身的感觉也寓意此人狂放不羁。
他走起路来更显得一身西装滑稽,摇摇摆摆,得意忘形,像极了老舍所描述的“大龙虾”。
当丁务源与农场中“最亲近的朋友”秦妙斋在一起时,他俩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西一中的强烈对比制造了非常有趣的喜感。
看上去是两种人,实际上是一种人。
电影创作团队描述他俩在一起的感觉像谈恋爱,两人一唱一和一呼一应的那种荒诞,为这个黑色幽默的故事增添了最浓重的一抹色彩。
最后说说电影中的三个女人:三太太、佟小姐、尤太太(明霞)原著中没有三太太和佟小姐,这两个角色是编剧添加的,也为树华农场背后深不可测的人情社会多了许多诠释。
三太太为人精明,前文说她是像王熙凤一样的人物,在服装造型上也确实精致到令人感到精明。
三太太爱好戏曲(也许原身就是戏子),她衣着光鲜,妆容精致,从微微卷翘的发梢到珠光宝气映衬的指甲蔻丹,无一不显出此人的精于算计。
造型指导王展说三太太的几身旗袍在不同场景中运用了不同材质——平滑的丝绸、华丽的烂花丝绒、柔顺的绢纺、时髦的毛料等,在黑白色调电影中这些颜色没有大放异彩很可惜,但我们仍能通过人物的整体造型感到她的贵气与精致——及其背后的势利。
太太每次谈到利益、分钱、陌生人的身世背景时,她那脸上的态度和嘴上的说辞,配合一身华贵,你便能感到丝丝入扣的计较,真是从外表到骨子里。
相形之下,尤太太明霞就是另一个极端了。
她报守最传统的夫权思想,在家等了四年留洋的丈夫,盼到他回来又跟着颠沛流离。
明霞始终缩手缩脚,从一出场去树华农场的路上,就丢了脸盆到水里(我感觉这是寓意“丢脸”)。
她那身粗布旗袍,特别老旧土气,紧紧地裹在身上,虽有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发挥不了作用。
她整个人都是憋屈的、忸怩的,像夹在两帮人中怎么都不顺意的怨妇,本本分分却到头来没有一点好处。
唯一一点释放是在她知道肯定要离开树华农场后,往锅里任性地打了几个鸡蛋。
那一刻,土里土气的旗袍底下像爆发了点什么,她又迅速地把碗盖上,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扭扭捏捏地走了出去。
佟小姐的衣着变化是最大的。
身为股东之一佟先生的女儿,整日和另一股东许太太厮混一起。
这里面股东之间的明争暗斗,佟小姐大概一股脑儿都不知道,却不经意间把佟先生的许多想法透露给了亦敌亦友的合作伙伴许太太。
因此最后许先生一边的丁务源能保住其位,和佟小姐这个不懂事的千金小姐坏了佟先生的换人计划不无关系。
佟小姐一出场是轻佻张扬的,穿轻绸薄纱,而且是短袖,显得和整个牌桌格格不入(也确实她来重庆后输了不少)。
她想表现自己的清高精致,不料人所处的地位就如牌局,不断败下阵来。
佟小姐是有追求艺术的心的,她第一次来树华农场,穿一袭白衣坐桥边作画,十分清纯,美得与树华农场的明争暗斗格格不入——导致那些看到她的工人们都看了好笑,“这桥有什么好画的?
”,反过来显得“全能艺术家”秦妙斋更艺术了。
佟小姐不懂事,轻易被秦妙斋的花言巧语骗了去。
在恋爱中她穿得十分讲究,白色的套装,配上洋气的礼帽,比刚出场时稳重不少。
裙子袖子也长了,一套行头也精致许多。
到片尾,佟小姐再度出场,一身笔挺的呢子大衣内衬卡其布连衣裙,她和贵气的许太太站在一起挽着手肩并肩,俨然已经是一个入世之人。
谈到秦妙斋被抓的遭遇,她也毫不惋惜。
许太太又张罗着给她介绍下一个富家子弟了,佟小姐想必已经变成了和许太太一样的人,只不过穿了一身洋装罢了。
综观整部电影,每个人的造型各有特色,又与人物个性相映成趣。
整体配合大的时代背景和自然景观去看,又形成统一的色调,冲突之中又有和谐。
最与自然相称的其实是那一帮工人们,他们着粗布衣裳,背上打了大大的补丁,在这貌似繁盛的农场里,他们是最落魄最腐败最庸俗的一帮人。
当他们齐齐站在一起时,背后一致的补丁仿佛就像统一好的比喻——贫穷、愚昧,除了顺应偷鸡摸狗好吃懒做的勾当,除了与人斗,没有任何自发的力量,真正的为这片农场改变什么。
当你看到他们齐刷刷的土布补丁时,你的气愤会化作更大的悲凉,就像尤大兴一早就知道的,“我改变不了什么”。
最后,这些人,这些事,就像山里那不存在的世外桃源农场似的,离开的人看他们,就像一股烟,轻飘飘的,也荒凉得很。
最近,一部黑白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登上院线,静悄悄在文艺爱好者中赢得不凡口碑。
有人发文章说,如果“这片票房大卖,那中国电影就真的不成问题了”。
这部电影是北京电影学院副教授、资深编剧梅峰的导演处女座,改编自老舍1943年发表的同名小说,一年前赢得台湾金马奖最佳剧本改编和最佳男主角两项大奖。
电影中的重庆,虽战火连天,却没有支离破碎,有钱人还在操心自家农场能不能赚钱,农场里还是打牌、卖鸡蛋、办画展,一派悠然。
范伟一出场,就精心梳理头发,郑重地戴上眼镜,运筹帷幄却总显得有些无奈。
殷桃裹着旗袍,落寞的眉目模糊在黑白间,身体曲线极尽美好,连弯腰提竹篮时都错落有致。
著名青衣史依弘出演民国姨太太也是顾盼生辉,举手投足全是精明的妩媚。
如此风貌,竟然脱胎于一部只有三个男人和一个“悍妇”,来来回回全围着一座农场打转的小说。
日谈公园对谈梅峰导演,为我们讲述《不成问题的问题》如何从老舍小说到今天的电影,创作者经历了哪些思索和尝试。
给小说做加法日谈公园:《不成问题的问题》这部电影策划是在2015年,当时国内电影界都在追热门IP,您为什么另辟蹊径,要把这么一篇没多少人知道的老舍小说拍成电影?
梅峰:当时电影频道为了纪念老舍先生去世50周年,来和我沟通想拍一部电影。
其实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不太现实的任务。
老舍先生的那些最广为人知的作品都已经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了,比如《月牙儿》《骆驼祥子》,石挥导演的《我这一辈子》,都是非常精彩,在电影史上极具位置的作品,假如我们今天再去拍一个翻拍片,恐怕够不到人家那个美学高度,所以还是得在没有看过的作品里面去选。
当时我就弄了一套人民出版社的《老舍全集》,在没有看过的作品里一篇一篇找。
当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我就说:“可以了。
就做《不成问题的问题》,其他的也不用看了。
”
梅峰导演在和演员们说戏日谈公园:听说当时您去找舒乙先生(老舍之子)谈小说的影视改编权,他很吃惊,说这个作品从来没有人问过。
梅峰:没人问过可能是因为,这个小说本身没有足够的体量,篇幅不太适合改电影,而且就农场这一个场景,人物也就是那么四个人:丁务源、秦妙斋、尤大兴和尤太太明霞。
舒乙先生他也很好奇,说:“梅老师你为什么选了这个小说?
”我当时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非常生动,现在的人看小说里写的那些人物也不会觉得陌生,不会因为时间的距离而觉得有疏离感和陌生感。
跟秦妙斋谈恋爱的佟小姐日谈公园:小说里只有四个人物,所以三姨太,跟秦妙斋谈恋爱的佟小姐等等这些人物都是后加的?
梅峰:对。
剧本第一稿基本上就是按小说的三幕去走,但觉得人物还是在戏剧性和可看性上不够,就这么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一点事,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农场,没有趣味感。
第二稿的时候我就跟联合编剧黄石商量,要不要再加几个角色,尤其是女性角色。
一来,如果要增加场景,把股东们的生活空间写出来,自然会出来家眷们这些女性角色。
另外,这样在整个的电影的人物比例上是舒服的。
我们知道中国是人情社会,特别是大家族里面的女性,有的时候是拿大局的,是有家庭政治的。
在中国家庭政治的概念里面,女性人物就值得去琢磨了。
像《红楼梦》《金瓶梅》说的都是这些事情。
丁主任陪太太小姐们打牌两任主任的变化日谈公园:小说中的人物,在电影里也有一些改编。
比如范伟老师饰演的丁务源,小说里可以说是一个纯粹的反面人物,大混子,电影中处理使他变得更立体,行为也更值得理解了。
范伟也凭借这个角色夺得金马影帝。
梅峰:当时跟范伟老师一见面,他对剧本非常喜欢,所以基本上一见面就定了,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说到一些创作的细节了,比如他说丁务源是不是应该戴个眼镜,要收拾得干干净净。
整个拍摄过程走得非常顺,这个顺是因为范伟老师功课做得比较足。
比如范伟从来没有一次需要带着剧本去现场。
没有带过剧本,一部电影全在脑子里。
拍电影是要打乱时间顺序的,一开机可能拍的是三分之二、四分之三位置的戏,所以范伟老师能不看剧本,随时调动每一场的状态完成表演,从这一点大家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丁务源戴起眼镜乔装打扮日谈公园:电影里有一个情节引发了不同的解读:丁务源发现有人来取代自己的主任位子,他要去重庆想想办法,结果好几天以后,浑身湿漉漉失魂落魄地回来,说自己掉进河里差点淹死。
这段情节是电影原创的,为什么要这么改?
梅峰:就是考虑电影的戏剧性张力。
这个电影的戏剧推动力主要就是换主任风波,就是丁主任这个心里江湖很深的人怎么去谋划。
如果按照小说,拍他怎么去重庆调动人际资源,怎么拍都不好看。
电影还是要给观众一些视觉惊奇感。
丁主任失魂落魄在河边走这个镜头,是整个电影一个核心画面,拍了整整一下午。
当时在现场,范伟老师有个处理非常微妙:拍了好多条以后,节奏、台词、技术性东西稳定下来以后,范伟老师问我能不能加个词,让秦妙斋问一句:“那船夫呢?
”丁务源回答:“他可能也睡着了吧。
”这句话很微妙,让整场戏真假莫辨,可能是个苦肉计,也可能他的确遭遇了不能跟别人说的一些事,增加了暧昧性,这种暧昧性对于丁务源这个人物是对的。
这种处理就留一些白,留白让观众发挥想象力的余地再大一点。
有时候一个电影如果在戏剧逻辑上太实,容易让作品变得太死,没有灵气。
丁务源身上的暧昧性日谈公园:在小说里,新主任尤大兴出场时的确形象不佳,不过到农场后可算是励精图治,最后工人们心里也比较服气他,农场的收成也翻了好几倍,可以说比较正面。
但在电影里这个人物变得更加不近人情,迂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处理?
梅峰:尤大兴的问题是如何让今天的观众理解知识分子身份。
他作为实干家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了,也没有问题,但他确实工作方法有问题。
所以在塑造这个人物时不要太主观,不能从他的主观立场。
知识分子群体,或者说这个概念所代表的一个阶级,我觉得确实是有一些问题,比如说太概念化,不讲人情,或者说跟群众、跟土地是脱节的。
从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里,我们会看到这个文化机理里知识分子扮演的身份。
包括整个中国近代史、当代史里,知识分子都处在一种非常尴尬位置。
所以尤大兴这个人物,不用去夸他有多能干,这是知识分子应该去做到的。
这个电影要讨论的就是有哪些是他没做到的,包括方法是不是太生硬,是不是不大看得起农场的工人。
你说秦妙斋就是一个流氓艺术家倒也罢了,尤大兴其实是跟民众隔了一层——这也是知识分子一直以来的一个问题,容易自命清高,又因为这个特质而容易被边缘化。
尤大兴与夫人明霞来到农场镜头的趣味性日谈公园:在电影中换主任风波如火如荼时,有一段三姨太和农场股东许先生在闺房里唱《贵妃醉酒》的片段,似乎和前后情节没什么关系。
有评论解读说这说明许先生怕老婆,是这样的吗?
梅峰:其实就是闺房之趣。
这场戏也是剧本里没有,现场加上去的。
三姨太的演员史依弘老师是上海京剧院梅派传人,你看她的做派,顾盼生辉,非常有范,给电影带来了很多光彩。
包括电影里还有一段川剧《祭棒槌》,这些在写剧本的时候想不到,到了现场,看到当地这些传统东西还在演,就很自然地用到电影里,给电影文本带来一点往外延伸的趣味。
电影是需要这种趣味的,这种趣味带来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观众们刚才还想着换主任那些事,下个镜头马上就唱起来。
这种注意力的转移,是中国叙事艺术常用的方法:这里按下不表,然后不知道扯到哪里去,扯着扯着又扯回来了。
我觉得中国人讲故事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三太太与老爷的闺房之趣日谈公园: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换主任风波,结尾是尤大兴离开之后落寞的空房间,然后字幕停了一会儿,又拍明霞站在河边,饰演明霞的殷桃老师背影非常美丽,让人印象深刻。
为什么这场风波,整部电影,要用这种方式结尾?
梅峰:剧本的最后一句话是:远处有鸟鸣声传来,阳光很好。
这句话是不能丢的,但同样面临如何转换成视听语言的问题。
当时我跟摄影师小朱老师(朱津京)和美术老师商量说,我们一定要拍一个尤大兴人去屋空,屋子像被洗劫一样的,空屋子的镜头,而且那个镜头里面的水车一定要转。
这个镜头是我作为创作者的一个态度,最后要落到尤大兴和明霞这里。
虽说电影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态,但我觉得这个镜头就是在表态:他为什么走?
他本来一片好心想做治理,他太太想生活,都是那么单纯、朴素而善意的东西,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人轰走了呢?
到底是为什么?
我觉得这真的是成了《不成问题的问题》核心点题的画面。
三太太史依弘与梅峰讨论角色后来剪的时候觉得,三个人说话忽然剪进来一个空屋子,太生硬了,就插入了一段当地群众演员唱的山歌,一边走一边唱。
我觉得这个镜头放在这里也很合适,人家丁务源丁主任就是遇到人生小小的一场戏剧意外,经过自己的周旋,又春风得意地走在了人生的小路上了。
我觉得这样就非常流畅,非常顺了。
最后放明霞的镜头,其实是有一点抒情性吧。
明霞在电影中从头到尾只是说“我喜欢这儿,大兴咱们能不能留下不走了”,说“抗战胜利也不走”,她说不走。
只有她把这个地方当成一个寄托,将来生活的地方。
从头到尾,小说电影出现的这些人物,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明霞作为一个外来者,对这块土地是有留恋的,所以放在那作为一种感怀式的东西。
明霞的镜头有一点抒情性“把剧本当素材就可以了”日谈公园:扮演明霞的殷桃老师在整个电影里都特别美,虽然面目模糊,但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人物在小说里又矮又臃肿,跟农场工人一起去偷鸡蛋,和电影里截然不同。
为什么要把明霞改编成一个美女呢?
梅峰:跟殷桃老师第一次见面,她就跟我说:“梅老师,我天天演电视剧,有点昏天黑地的,太郁闷了,像在一个黑屋子里面一样。
”她说看了这个剧本,“简直就像头上面一道阳光射进来了”。
她还说:“梅老师我要是一个男的就好了,我要是个男的,我就能演秦妙斋,这个人物太生动了。
”当时我觉说谢谢你啊,你都愿意演明霞——因为剧本里明霞还是按照原作小说里写的。
其实我觉得那一版的明霞跟殷桃老师本身的气质不是一种人,包括到了现场试装,造型老师为了配合小说里的描写,拿了好多大海绵做的衬垫把腰身加粗,再裹上旗袍,路都没法走了。
后来殷桃说“这哪儿行啊”,我说对,不要了,就是恢复殷桃你最自然的状况就可以了。
包括后来在剧情上也有调整,本来尤太太直接参与偷鸡蛋,她要跟工人变成一伙,给自己的老公争取一点生存空间,现场给改掉了。
现在改掉的这个方式,我觉得观众是能够对这个人物产生同情的,毕竟收东西对于中国很多家庭来说,礼尚往来,很自然的一件事。
但是在丁主任这种价值系统里面,她就是好像偷一样,不明不白地拿来的东西就是偷嘛。
她很委屈,百口莫辩。
包括最后那场特别重要的戏,她说大兴这个人最不愿意撒谎了,他英国去了四年,我等他回来,好不容易等回来了他又走了。
那场戏我觉得挺感人的,两个演员在那儿,殷桃老师把她的那场戏演得非常感人,有质感,挺让人难过的。
这个是明霞这个人物的整体逻辑,怎么样让观众感受到她的委屈,而对她产生一种情感上的认同。
当然你会觉得她的方法也很蠢很笨,但还是一个好女人。
让观众感受到明霞的委屈,而对她产生一种情感上的认同日谈公园:可以看得出来,从老舍小说到剧本,从剧本再到最后的电影,每一个步骤中都经过了大量的改编。
你之前一直以编剧身份和娄烨导演合作过很多电影,应该很熟悉小说到剧本的改编过程。
这次作为导演,经历从剧本到电影的改编,有什么跟之前不同的体会吗?
梅峰:娄烨是一个在美学上有坚持的导演,这一点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
电影艺术创作,自己一定要保持这个出发点。
我自己倒是一直觉得从剧本到电影,做调整和修改那是肯定要有的。
这次自己做导演,好像感受特别强烈。
剧本,不要以为你到了现场全能按它拍。
如果非要按剧本拍,就会出现很多今天中国电影当中出现的问题,会失真。
为什么有时候很多电影,有些场景有些部分不太令人相信了,我觉得很多是因为非要按剧本拍。
你写剧本的时候,对于那个空间、环境、现场的可能性,包括演员状况,都是缺乏变数的考量。
所以我觉得这次的收获,就是从剧本到电影,确实是再一次的创作,剧本就是素材,把剧本当成素材就可以了。
但是刚才为什么说到美学呢?
只要美学上是一致的,不要太失去故事本身的原意,这个也是这次改编老舍小说,我们一个共同的出发点:我们再怎么添加人物,再怎么丰富剧情,也不能失去人家老舍先生这个小说的原意,但要把它做到精彩、好看。
你要失掉原意,就不要去做这件事了。
梅峰给饰演秦妙斋的张超和佟小姐的王梓桐讲戏根据播客“日谈公园”第90期《不成问题的问题的问题》整理
原文原载于「日谈公园」公众号 从老舍小说到梅峰电影,那些不成问题的问题撰文、编辑 / 苏顽泥转载请联系“日谈公园”是一个好玩又有料的播客节目,连续4年Apple官方Podcast官方“最佳播客”得主,在全网创造了行业领先的播放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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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津京,电影摄影师,广告导演。
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
(梅峰的学生、好友,本片的摄影师,亦参与了剪辑)本文摘录于《不成问题的问题——从老舍小说到梅峰电影》,《电影中的风景:和谐中的不和谐的人》是朱津京的创作阐述,原文较长,此处摘选了一部分,供网友交流、欣赏。
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我觉得在影像的处理上,要让每个单独段落中的人和风景都成为客观的叙述者,具体的方式就是不按照传统的该给谁情绪的时候给谁情绪、该给场面全景的时候给全景,而是把纪录片里画面、声音和行为不匹配的方式放在这部电影中,让视点的转移发生在每个角色的身上。
大胆的尝试,会令整部影片形成很独特的风格。
【影像的视觉系统】…略…注:这部分其实很有趣也涨知识,可以参见影视工业网的一篇采访《最文艺的片子悄悄上映,就用一只50年代库克镜头拍摄》【影像的视觉设计】……本片中,摄影不再有意帮助叙事,而着重强调表演、剧作、节奏感,摄影后退一步,用朴实的方法来表现画面。
……【拍摄的设计与选择】(1)镜头选择我们采用了库克(Cooke)32毫米这一颗镜头,没有用到太多变焦。
这种果断的的选择是因为这部电影需要一个稳定的视点。
……(2)视点退让在秦妙斋煽动工人的戏中,我们选择用全景的方法,将摄影机远远地置于一边来观察明暗光影中的人物。
这样的处理也是梅老师所认同的——我们对于流言蜚语的恐惧,来自于没听清楚。
所以在这部电影中,我们不使用将摄影机凑到演员身边的特写,而是在事件发生时,选择往后退一步,将局面看清楚,再做决定。
在影片中,越重要的事发生,摄影机就越往后退,因此很多重要的戏都是全景,这样为电影营造出一种整体气氛,坚持到最后就成了它的风格。
我们不能因为某个女性角色好看,就凑到前去拍摄特写,这样就属于摄影的失控。
……(3)用光参考用光的部分我参考了卡拉瓦乔的用光法,回避能被看出痕迹的方法。
有光就有影子,中国古代绘画中很少有光源存在,所以很少出现光的痕迹。
本片也借鉴了这些方法,将影片尽量处理得没有明确的光影。
如果有,也一定是以叙事为主,而不是以光的效果为主。
影片中存在的光,不是为了让画面更好看,而是叙事的需要。
【真真假假】我们聊民国影像的时候,重要的不是刻意还原民国是什么样子,而是通过老舍先生的原作、剧本,把已经刻画得入木三分的人物用影像呈现出来,通过美术、录音、服装、道具等老师的共同努力,让整部片子达到均衡的状态,让角色在自己的空间中完成事件。
因此,我没有在黑白调色上花费太多心思,把彩色调成黑白后,为了避免影片再次变回彩色版本,我将色温调错,使之成为不可逆的状态。
我也没有对灰色调再做更多反差。
后来有人看过电影,认为焦点不实,但那个年代产生的技术就应该是影片所呈现的那一刻,就应该是那样子的,因此观众看起来不会觉得电影过于锐利。
……像费穆导演那个时代,没有发明跳剪、正反打、跳轴这些语言,如果在影片中使用了,反倒会损伤影片的真实感。
所以,在这部影片中,我们没有给观众过于强烈的视觉刺激。
【关于剪辑】注:本片署名剪辑为廖庆松拍摄后,我对影片进行了粗剪,因为拍出来的长镜头比较多,比较好剪,我也比较清楚拍摄的节奏。
但在剪辑时遇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就是片长太长。
我们在保留老舍先生原作的表述后,添加了小说中没有的女性角色,这也是梅老师影片中的一条重要线索——对女性的关注和爱护,以及对情感的发掘。
因为不能改动镜头的内容,所以我们只好将周边的线索都剪掉了。
另外,最后与导演商量后,我们决定把表现农场整体样貌的镜头也剪掉,从而将其变成卡夫卡的城堡——观众从来没有见过农场确切的样子,见到的都是农场的牙、农场的眼睛、农场的嘴、农场的胳膊、农场的手,在含混中没有方向感、时间感,从而在等同的距离感中为角色创造舒服的表演环境。
老舍的小說本不十分好,情節多有生硬之處,然而人民藝術家鮮活的語言可以略微弥补這些不足,使之成為一篇不太差的故事,尤其考慮到小說創作於抗戰後期,諷刺現實、敎化民衆的目的即便不是全部,想必也是很多的。
這部改編的電影,使得原小說的優點未能保留並發揚,例如小說開頭花了大筆墨描摹農場的富足與秀麗,電影對農場直接表現很少,又是用黑白來呈現,倒給人以蕭條感;丁主任最後後城里回來本是意气風發的,電影中丁主任回來卻是落水而失魂落魄(幾分鐘後竟然又好了!
又活蹦亂跳了!
);原小說中秦妙齋的朋友們是常來的,而電影中卻添了个莫名其妙的畫展的由頭;等等。
同時,原小說的缺點電影卻盡數繼承下來,不管是丁主任對秦妙齋反覆無常的態度,還是大興到農場上任後他妻子的奇怪表現,以及職員們托丁主任帶東西的場景,都讓人感覺到老舍在創作本篇時的不够用心。
電影幾乎是照本宣科,對生硬的地方全無改動。
小說的好處在於,文字是具有想象力的,即使情節略有缺陷,通過一些夾於其中的說明文字,總還能通過想象來弥补,而鏡頭語言是實時的、無法再弥补的,一部好的電影必然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美,而一部差的電影則無時無刻不表現出它的令人惊訝的唐突。
這種唐突我想應歸功於編劇。
在我看來,編劇是沒費什么工夫,除了某些畫蛇添腳的情節(例如那位小姐與秦妙齋的令觀衆都尷尬的戀情、消失的吳敎授等等),基本是照抄了原文——台詞幾無修改地𢩱抄,甚至都沒有考慮到前後的協調。
而一些說明性文字,不止一次兩次地用了偷懶的手法,即在片中丁主任問伙計某人的來歷,伙計便如念稿一般背誦出老舍的描述文字,觀影的時候真讓人好气又好笑。
編劇既不注意修改加工則罷了,刪減也不會。
即便原小說並不算長,編劇也應當有所簡省而使片長控制在一个合理的範圍。
而實際情况卻是,小說中除了改動添加的情節不易照搬外,原小說中能拿來用的素材全都塞進了影片,使得片長將近兩个半小時,使得不少觀衆的後半段觀影變成了焦急地等待結束。
再說到可以使笑容僵硬的表演。
雖然表演的拙劣有很大原因歸功於劇本,但演員本身的問題也是不可忽視的。
絕大部分群衆演員絕大部分時候都像木頭,像舞臺的佈景,而主角們就是連舞臺劇都不如了。
本来對范偉是抱有很高期待的,毕竟是憑本片拿了金馬奬的最佳男演員,但越看越失望,可以說他的表演並沒有比春晚小品上的更好,一个處處逢緣的丁主任衹會「嗯啊哈」。
秦妙齋的扮演者,我甚至懷疑是導演随便從某个工科院校抓來的大二男生,老舍筆下的大龍蝦變成了癲癇病人,連范偉在他面前都衹能化作打針的小護士。
那位太太和佟小姐也是稻草人——衹有眼睛𨍭,兩腿紋絲不動。
尤大興與其說是從英國留學回來,不如說是人民解放軍派來的子弟兵。
殷桃倒是有幾分尤太太軟弱𩐪的神韻,但人物本身塑造不行,難以發揮。
片中唯一可圈可點的便是職員們的一口重慶話了,頗為好聽。
然而方言衹宜錦上添花,要补救電影的不足,卻是杯水車薪。
许老爷和佟老板合伙投资开发了树华农场,丁务源是树华农场的主任。
由于树华农场物产丰富却一直在赔钱,于是佟老板任命英国留学的博士尤大兴为新主任。
然而,借宿在树华农场、自称全能艺术家的秦妙斋,煽动工人把尤大兴赶了出去。
秦妙斋、尤主任、丁主任代表的是三种性格的人,秦妙斋是只吹牛逼没有本事,尤主任有本事却不懂人情世故,而丁主任则是最聪明的存在。
秦妙斋
秦妙斋空有嘴上功夫,打牌输了,用花生米代替输钱;自称全能艺术家,但他所说的吟诗作画的本领根本没人见过;口口声声说房租在路上了,但至始至终都没交过一分钱;当朋友被抓,他就连忙表示帮不上忙。
即便如此,他还是暂时骗取了佟小姐的芳心,能够一吻芳泽。
但他的真实面目最终还是被识破了,他和佟小姐的爱情并没能持续多久。
当然,嘴上功夫也是一种能力。
俗话说,外在决定两人能否在一起,内在决定两人在一起多久,他能给佟小姐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并让佟小姐愿意与他接吻,都说明他的表面功夫是过关的。
一个人如果不能凭借外在美吸引对方,那么别人也很难发现你的内在美。
他是有点小聪明的,比如佟小姐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泣”,他连忙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此时无声胜有声”。
当他批评佟小姐的画作惹她生气后,灵机一动就说“诗歌、绘画都不足以表达佟小姐的美”,顿时让佟小姐喜笑颜开。
再比如他还掌握了尤主任的三大莫须有的“罪行”:尤主任开除工人,让工人一家人没饭吃;尤主任排挤丁主任,差点让丁主任淹死;秦妙斋前手教唆工人给尤太太送礼,后手就怂恿工人诬陷尤主任行贿。
再比如大家说“你行你上”的时候,他又反驳说“好的美食家,不一定是好厨子”,就差没说“我评价个鸡蛋,还要会生蛋吗。
我评价个冰箱,还要会制冷吗”了。
这一系列行为都说明秦妙斋是聪明的,但那是小聪明,算不上大智慧。
尤主任
尤主任身为英国留学的博士,是有真本事的。
他大公无私、雷厉风行,他初来乍到就提出办公室只能办公、停电了就立马去修、赶走不交房租的秦妙斋,即便被人诬陷的紧急时刻还不忘工作。
尤主任是极端的性格直,他在工作上丝毫不讲情面,对老员工说开除就开除,见到工人偷鸡蛋立马抓起来,还对工人的作息时间约法三章。
他不愿意说谎,当丁主任提出让他装病的时候,他选择了直接离开。
他的直脾气的结果就是得罪人,工人、秦妙斋在对比之下纷纷发现丁主任更好,于是揭露尤主任的三大“罪行”,将他赶跑。
其实老祖宗早就总结出了经验: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也就是说,“绝对的铁面无私”是不可取的,在公事和人情之间把握平衡才能长久。
丁主任
丁主任表面上憨厚老实,其实是最聪明的。
他的生存能力很强,尤主任走了,秦妙斋入狱了,唯有他岿然不动。
丁主任表面上人畜无害,能让所有人满意。
其实,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他老谋深算,大局在握。
他扮猪吃老虎,四两拨千斤。
丁主任表面上和蔼可亲,其实内心戏是:“不是我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
电影中的其它角色,甚至包括观众都丝毫看不出来丁主任掌控了全局,所以这才是真正的掌控全局。
如果都被别人看出来了,就不叫掌控全局了。
对于树华农场赔钱的事,丁主任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不需要证明自己多有本事,他只需要证明那个英国留学的博士生不比自己强。
不是我有多么优秀,全靠同行衬托得好。
对于工人,丁主任让他们把卖猪菜的钱自己留着;对工人偷鸡蛋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工人一起打牌,“赢了拿走,输了认命”;给李会计钱买酒;还对工人说:“这里没有等级,只有朋友;这里没有主任,只有兄弟。
”这样的结果是,一旦尤主任开始改革,这群工人不能偷鸡摸狗了,即便丁主任不发话,这群工人都会主动去抵抗。
你以为丁主任傻到和下属做朋友,其实他早就布好了局。
树华农场物产丰富,却总是赔钱,就不足为奇了,那是因为丁主任和工人监守自盗。
然而如此严重的事情,丁主任又总是能完美地解决。
对于秦妙斋,丁主任更是把他当枪使。
秦妙斋没交房租就住了下来,当尤主任赶他走的时候,都不用丁主任开口,他就会主动与尤主任作对。
于是,丁主任就坐收渔翁之利。
当秦妙斋赶走尤主任之后,丁主任又从秦妙斋口中套话,确定他和吴教授有关系,表面上安抚他说“即使有关系,也没关系”,背地里却叫宪兵来把他抓走,名副其实的“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你以为丁主任傻到让秦妙斋免费租房,其实秦妙斋在丁主任面前只是一颗棋子,用完就可以弃了。
事实上,所有人在丁主任面前都是棋子而已。
丁主任最厉害的一点在于,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他的棋子,他们都觉得丁主任是个老好人,对自己很好。
丁主任聪明的程度,已经达到了别人看不出来他聪明了。
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让你发现他聪明的,比如丁主任。
如果你发现有人聪明,那说明他还不够聪明,比如秦妙斋。
可能我们一直对“老奸巨猾”有所误解,以往的影视剧,观众和主角很容易就看出某位角色老奸巨猾。
其实,都被你看出来了就说明他只是小聪明。
原因要么是演技不够,要么是导演和编剧水平不够。
真正的老奸巨猾是不会让你发现的,往往是他在背后捅你一刀,你才恍然大悟:“啊,你真是老奸巨猾。
”甚至可能临死前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丁主任多次使用“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招数,比如尤主任要把秦妙斋赶走的时候,丁主任明知道秦妙斋要想办法对付尤主任了,却还以退为进:“活下来最重要,当不当主任一点不重要。
”他这一激将,秦妙斋立马就效率提高了很多。
甚至,丁主任说自己差点被淹死,这到底是真事还是谎言,只有他自己知道。
丁主任为什么要离开这么多天?
真的是要处理急事?
真的是掉进江里了吗?
恐怕,他只是想隔岸观火、隔山观虎吧。
秦妙斋联合工人高喊“打倒尤主任”的时候,丁主任不出面制止,反而在事后当和事佬,为尤太太出谋划策,聪明得有点可怕。
坏人秦妙斋来当,好人他来当。
上一秒和秦妙斋称兄道弟,下一秒就叫宪兵来抓他,利用完了秦妙斋就将他之铲除,和古代的皇帝非常像,上一秒提拔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为将军,下一秒就赐你毒酒。
再比如丁主任事后站出来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就是为了引导秦妙斋说“不能有同情心”。
丁主任不收房租就让秦妙斋住下来,导致后来秦妙斋反抗尤主任;丁主任还曾对秦妙斋洗脑,说“如果换了新主任,我们的艺术事业就无法搞下去了”“为了保护我们的艺术,反抗新主任”……丁主任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在引导秦妙斋去对付尤主任。
丁主任从来不是“为了艺术”,一直都是为了自己。
丁主任引导秦妙斋,秦妙斋再去煽动工人。
但丁主任从来没有很直白地叫秦妙斋去对付尤主任,正因为如此,表面上看起来秦妙斋、工人对付尤主任的事,和丁主任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家不知道丁主任才是幕后推手,大家依然觉得丁主任是个老好人,这也是为什么尤太太还去求助丁主任,实在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再比如丁主任先是说要走,最后又说“一想起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就不舍得离开了”。
恐怕,他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走吧。
再比如丁主任叫尤主任装病,他知道尤主任不愿意撒谎,叫他装病他就会选择走人。
但在大家看来,丁主任并没有赶走尤主任,只是叫他装病而已,是他自己要走的。
实在是高明。
丁主任把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欲取姑予、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以柔克刚等手段已经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想要的东西从不会亲口要,他会让你主动送给他。
他已经不仅仅是戏精了,而是人精。
我们观看电影的时候处于上帝视角,知道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所以对每个人每件事都很清楚。
但电影里的角色是有视觉盲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丁主任的真实面目。
其实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就和电影里的观众一样被表象所迷惑,丁主任用许老爷打赏的钱来弥补账本的纰漏、不收租金就让秦妙斋住下来……我们会觉得他太好了,好得有点傻。
但看完整部电影,或者二刷之后,我们才恍然大悟,丁主任不只是不傻,反而是聪明绝顶,聪明得有点可怕。
总结三个人性格迥异其实也不难理解,尤主任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秦妙斋在社会上跌打滚爬,练就了伶牙俐齿。
不过他又和丁主任差远了,人们很容易就能识破他夸下的海口;丁主任则是在职场多年,可能他曾经也是尤主任,但在职场的打击下变得八面玲珑。
《不成问题的问题》堪称是“职场教科书”,树华农场就是职场或者官场的缩影。
丁主任代表的是圆滑的领导,什么事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和下属搞好关系,对偷鸡摸狗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新领导来了,下属的利益受到侵犯,自然而然会去对付新领导。
尤主任代表的是实干派,他坚信“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他铁面无私,不做表面功夫,专业能力超强,但情商太低,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一身才华就被赶了出去。
事实证明,在我国,所谓的“实干”“规矩”“真本事”,在“人情”面前不堪一击。
1940年代的故事,在七十年后的今天仍然适用,或许再过七十年也不会改变。
我们再进一步说,《不成问题的问题》不仅仅是对职场和官场的隐喻,更是整个中国的缩影。
丁主任是极端的圆滑,他是话里有话,笑里藏刀,所有人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当寿生告诉他“佟老板想换个主任”时,甚至更早之前,丁主任就已经开始做准备。
除了观看电影的观众之外,电影里的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尤主任是极端的直率,他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毫不顾忌对方的感受。
说好听点,他不拐弯抹角,你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难听点,他太傻了,所有心思都暴露无遗。
秦妙斋是介于丁主任和尤主任之间,他有时很圆滑,比如用花言巧语哄佟小姐,比如设计诬陷尤主任;他有时也很直率,很容易就相信了丁主任,很容易就被丁主任套话。
或者说,秦妙斋在外人面前很圆滑,在丁主任面前很直率。
这也正是丁主任的高明之处,他能让你觉得他是一个完全可靠,可以吐露心声的人。
丁主任是极端的圆滑,极端的老好人,极端的好好先生,好得有点可怕。
他城府太深了,你都不敢和他深交,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棋子,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尤主任是极端的直率,他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丝毫不会用言语来保护自己。
正是两位极端性格的人争锋相对,电影的冲突才如此强烈,让人震撼不已。
倘若丁主任稍微直率一点,或者尤主任稍微圆滑一点,电影反而没那么好看了。
在现实生活中,可能还是在圆滑和直率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比较好吧,如果能兼具丁主任的最强头脑、秦妙斋的伶牙俐齿、尤主任的精明能干就更好了。
当然,任何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这也是为什么电影中的每个人有优点就有缺点。
就单单想要学会丁主任的处世之道,也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那可是丁主任几十年时间积累的成果。
再锋芒毕露的人,也会逐渐会被生活和时间磨平棱角。
抛开专业技能不看,单看性格的话,或许尤主任再活十年,就成了秦妙斋。
秦妙斋再活十年,就成了丁主任。
《不成问题的问题》有太多令人动容的细节,所以看的过程中是有点累。
可这才是好电影啊,一如好花,手有余香;一如好曲,绕梁不绝。
它如卷轴般缓缓翻开种种人情在你面前,然后让你禁不住去琢磨它背后的世故。
故事好像离得很远,可隔岸观火;道理却又好像咫尺,当日省三身。
故事的背景是上世纪40年代,发生在没有硝烟的抗战大后方。
整部影片中,从黑白画面的斑驳到字幕字体的复古,你都不会出离这种民国年代的即视感。
而可叹的是,即便大几十年过去了,人性里的凉薄和世故,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大金主许老板和佟老板合伙开了个农场,这个农场看起来富庶,肥鸡肥鸭满园、香果甜枣满枝,可它却一直是亏损的。
范伟饰演的丁务源是这个农场现在的主任,左右逢源、人见人爱。
秦妙斋是一个谎称为艺术家的流浪汉,赖住在这个农场里。
尤大兴是个留洋博士,是佟老板安排替换丁主任的农场新主任。
影片以这三个人为视角,分了三幕来讲故事。
丁务源丁务源的口头禅是“不成问题”,是周围所有人的“小叮当”。
这部影片的英文名字叫Mr. No Problem(“没问题”的先生),如果和中文片名“不成问题的问题”一一映射起来,得到的答案就是这位先生=问题。
一个坏人,却人见人爱,这大概真的是最大的问题了。
一开场的牌桌上,佟小姐说农场居然是亏损的呢,她爸作为股东都没有赚到钱。
丁务源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去农场看看那派富庶的景象,就会知道,怎么会亏损呢。
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我一开始都困惑,这农场到底有没有亏。
可以把谎言讲得如此底气十足的人,到底不会是个一般人物。
丁务源擅长投其所好,给许老板宠溺的三太太买稀罕物,给许小少爷办生日,连三太太牌桌上的朋友都被丁主任照顾着,不要钱不要钱全都不要钱,殊不知羊毛出在羊身上,薅了你的毛,卖了他的情,真是高段位选手。
工人们好吃懒做,被丁务源撞见玩牌误工。
工人们本能地犯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丁主任说,来来来,我陪你们一起玩,牌桌上面无尊卑哦。
工人们偷鸡蛋,薅白菜帮子“卖猪菜”(我也第一次学到“卖猪菜”是中饱私囊的黑话),丁主任宽厚地从未指摘他们,反到仁义地说,你们“卖猪菜”的钱自己收着不用给我。
所以,丁务源的群众基础深厚,人人都爱丁务源。
唯有佟老板不满意,农场亏损,作为股东的他没有分到钱。
所以佟老板费尽心机地要把丁主任换走,换上自己安排的尤主任才放心。
我想起来一个寓言。
说的是两个人在野外碰到了猛兽,一个人撒腿要跑,另一个人说我们又跑不过猛兽,为什么还要跑。
跑的人说,我不需要跑过猛兽,我只需要跑过你。
丁务源大概就是有这种世故的智慧,他只需要跑过尤主任就好了。
尤其是,耿直到没朋友的人,出招的时候漏洞太容易被抓住了。
丁务源的坏,不动声色。
尤主任和秦妙斋是彼此眼里的坏人,丁务源却借力打力,拿尤主任的耿直激秦妙斋,拿秦妙斋的无赖撵尤主任,自己落得两手干净,里外都是人。
最后兔死狗烹,让人抓走秦妙斋,空出房间卖个好价钱。
便宜他都占了,好人他都当了,要名得名,要利得利。
直到影片最后,他是满面春风,一身得意。
许三太太问他,果子结得这么好,为什么还是亏损。
丁主任气定神闲地说,明年吧。
他在每一个当下里见招拆招,安身立命,真是担得起一声道行颇高。
所以我看到最后的时候,是觉得有点意外的,毕竟,你见过几个片子,坏人有惊无险地活在最后,甚至都不带翻然悔悟的。
可这才更接近真正的现实,并不是所有坏人都会恶有恶报。
允许这种结尾的存在,是难能可贵的一件事情,是对艺术的尊重和包容。
秦妙斋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人,并无真才实学、真金白银,却靠着一身忽悠的本事,行走江湖,坑蒙拐骗,竟也活得生龙活虎。
现实中其实不鲜见的。
比如假扮资金方去项目上骗吃骗喝,比如前阵子新闻里说有人伪造学历去应聘高管还屡屡得手。
傻子够多,骗子就能活得下去,是不是?
秦妙斋的坏,跃然眼帘,不带掩饰,集骗子、无赖、流氓于一身。
作为骗子,他骗吃骗喝骗姑娘;作为无赖,他不付房租赖住,打牌拿花生米赖赌;作为流氓,他给工人出坏主意,给尤太太下圈套,挑动群众情绪批斗尤主任。
只是他坏得段位太低,最后也不过被丁主任拿来当枪使,成了一颗用过就扔的弃子。
被他搅动过芳心的佟小姐说,秦妙斋就是个流氓,被抓了才好呢。
一夜之间,一文不名,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可恨、可怜、可叹。
尤大兴人总是很难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哪怕是学富五车的尤大兴。
这个会修电表会搭草棚擅长园艺懂账务的全能型博士,临到最后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唯独少修了一门社会心理学。
尤大兴的眼里不揉沙子,见不得偷鸡摸狗、见不得好吃懒做,所以他要快刀斩乱麻,他处理坏人坏事不留情面不留余地。
人人都恨尤大兴。
他们当惯了舒服的小坏人,现在尤大兴小鞭子一抽,让他们从此讲文明懂礼貌,当五讲四美好工人。
这,太痛苦了。
尤其是,当好人,又没有什么好处。
有的人当一个好人是图自己的心安,有的人当一个好人是因为做恶会被惩罚。
如果在一个做恶不会被惩罚,而为善并不享受心安的环境下,当一个好人的动力在哪里?
尤大兴作为一个有知识有素质的文化人形象出现,他对待事情的执拗和耿直,大概是出于内心对真理的信仰。
他大概就是那种希望以一己之力让世界更美好的人。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是骷髅啊。
他对着一群乌合之众,束手无策,最后也只能落得客走他乡的下场。
要改造世界的人,首先需要的是,理解这个世界有多凶险,而不仅仅是一身力气和知识。
================================这部电影,满满都是戏。
最后再讲两点感触吧。
一个是是非观的界限。
我们隔着荧屏这层岸,似乎裁定是非对错洞若明火,可是故事里的人呐,厘定是非的那把戒尺,刻度还分明吗?
就比如明明是没有付房租而赖住在农场的秦妙斋,面对自己要被驱逐的时候,他义愤填膺,他铿锵有力,他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和恶势力斗到底!
”嗯,在秦妙斋的是非观里,会让他陷于无处可住落魄流浪的人,就是恶势力。
同样的现象也发生在农场的打工仔里。
那4个因为好吃懒做、偷鸡摸狗而被开除的工人,并不觉得这种因果关系是顺理成章的,他们的观念里,主任尤大兴开除了我们,从此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难以为继,你尤大兴就是十恶不赦、冷血无情的魔鬼。
原来,懂得自食恶果的道理、懂得自我反省,并不是理所当然的普遍存在,对不少人来说,顺我者为“是”、逆我者为“非”。
就比如那一群自带道德污点的人,指责起尤太太受贿鸡蛋,都一个个正义凛然起来了。
甚至连那几个拎着鸡蛋去“行贿”的人,都挺着腰板叫嚣着尤家受贿实在是罪不可赦。
荒谬吧?
这种“双标”的是非观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当事人们却理直气壮。
可我们看这种荒谬,却也没有很陌生呢。
第二个感触是,从剧中看,感觉人要正直,好像是需要动力和意志力的,但陷入贪懒馋恶却似乎毫不费力。
那是不是说,人们原来就没有活在一池静水里,水流的方向并不是真善美,随波逐流更容易变成一个坏人。
现在时光荏苒,大几十年过去,坚持正直和沉沦七宗罪,哪个更容易?
又是一部讲述农民劣根性的问题,不同于姜文的黑色幽默,这部电影同一种极其写实的黑白镜头撕开了最真实最扎心的东西,看完我只感觉到一阵心痛,不愧是老舍的原著,对“人情世故”的讽刺淋漓尽致。
官场讲左右逢源,没有绝对的廉洁,只有把握好那个度才能游刃有余,丁主任就是典型的“狐狸”,他能将人际交往拿捏的恰到好处,尽管他是一个小人(后文再讲),尤大兴就是“刺猬”,不懂得变通,可是他有能力做好事情,原本二者的结合可以治理好这个地方,却来了一只“黄鼠狼”,最恶心的角色秦妙哉,以艺术的名义做着流氓的事情,既没能力又不会交际,遭到所有人的讨厌。
“刺猬”排斥“黄鼠狼”,“狐狸”在两者间游刃有余,“黄鼠狼”理所应当投靠刺猬,一起赶走了“刺猬”,“黄鼠狼”没了用处,自然也被抛弃了。
只能这样表达一下我浅显的观点了。
再说说删减的问题,第一次看的是 126min 版本,删掉了 18min,这十八分钟并不是一段连续的内容而是很多细节部分,这些细节让整部电影都变得不连贯了,所以豆瓣上显示的只有 133min 和 144min 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上映出一个这样的东西。
我看了一个小时就没看了,然后今天才补完完整版,说一下我记得的删减内容有哪些(126min 版前一个小时的):a.13min 处后面删了一个工人们的讨论,大意为工人们都看出来丁主任想克扣工资,但碍于人情世故不好意思拒绝;b.17min 打麻将结束后,老赵回到家里抱怨“还不走就要输大了”,又是一次人情世故,故意输钱给丁主任;c.26min 丁主任拿了杯子就立马甩给了下人去洗,前面故作姿态,后面立马翻脸;d.32min 少了一个很重要的镜头,吴教授失踪了,他的帽子被打捞起来了,这也是我之前没看懂的原因;e.37min 少了几分钟的一个场景,丁主任和秦妙哉喝茶,透露出他还没交房租以及让他去应付一下童小姐;f.45min 秦妙哉和童小姐亲嘴被寿生偷窥发现了,这个后面还有一个伏笔;g.45min 在童小姐和三夫人讨论完捐款后,李会计就来打小报告了,秦妙哉不仅不给钱还在偷钱,126min 版本中关于秦妙哉和李会计的关系很莫名其妙,就是因为省略掉了两段剧情,一段是这个,另一段是秦妙哉逗狗,故意给狗取名李会计并且让狗叫他 baba,这两段剧情非常重要;h.秦妙哉逗玩狗后,童小姐和三夫人在去画展的路上商业互吹,这段无所谓,但是和前面的 g 镜头都是连着的;i.51min 秦妙哉安慰童小姐后,三夫人和丁主任讨论偷窥的事,照应前文。
我之前就看到这了,大概已经删了 13min,后面还有 5min 我看的就是完整版了,所以也不知道删在哪。
我看完 126min 的前一个小时,对丁主任的印象就是老实圆滑,但完整版呈现的是圆滑小人,就是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秦妙哉和他是同一路货色,可是他不戳穿,等着他派上用场。
还有一些情节是关于丁主任从来就是借刀杀人,将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些删减的部分直接将丁主任这个形象剪了一半🤬🤬
“任何人来到这里——树华农场——他必定会感觉到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战争,和战争所带来的轰炸、屠杀,与死亡。
专凭风景来说,这里真值得被称为乱世的桃源。
前面是刚由一个小小的峡口转过来的江,江水在冬天与春天总是使人愿意跳进去的那么澄清碧绿。
背后是一带小山。
山上没有什么,除了一丛丛的绿竹矮树,在竹、树的空处往往露出赭色的块块儿,象是画家给点染上的。
小山的半腰里,那青青的一片,在青色当中露出一两块白墙和二三屋脊的,便是树华农场。
江上的小渡口,离农场大约有半里地,小船上的渡客,即使是往相反的方向去的,也往往回转头来,望一望这美丽的地方。
他们若上了那斜着的坡道,就必定向农场这里指指点点,因为树上半黄的橘柑,或已经红了的苹果,总是使人注意而想夸赞几声的。
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或遇到什么大家休假的日子,城里的士女有时候也把逛一逛树华农场作为一种高雅的举动,而这农场的美丽恐怕还多少地存在一些小文与短诗之中咧。
”这是老舍短篇小说《不成问题的问题》中的开篇两段描写。
照着这个风景,影片选择在重庆北碚拍摄。
从成片质量来看,对原著的还原度是极高的。
这是很直观的一个要素,能侧面看出影片对原文本具有强烈的指向性。
许多具有浓郁批判意味的作品,喜欢将故事安插在这种世外桃源的背景下,以反衬其更加冷酷的本质。
老舍对树华农场的编排,赤裸裸地展露了中国特有的人情社会体系。
《不成问题的问题》是老舍众多小说中比较特殊的一个,是一则典型的具有深刻讽刺性和黑色幽默的批判作品,也是一则况味十足的政治寓言。
梅峰指导的电影版,首先值得赞许之处,是拍出了老舍原著的风骨。
那种尖锐的现实性,“哀其不幸”的感叹,以及随之而生的同情与悲悯。
通过层层递进的三幕剧结构,加上范伟、张超、王一鸣等不动声色的表演,配合冷漠克制的镜头语言,都被完全地展现出来了。
这是当代国产电影语境下难得一见的样貌。
通过黑白影像的质感,缔造出一种回归《小城之春》、《乌鸦与麻雀》、《一江春水向东流》等民国电影的风度。
这种表现手法切中时代,给全片构筑起了一种不可替代的氛围,似乎让人认为只能如此选择。
当然,画幅也起着关键作用。
这归功于梅峰对原著有着清晰的美学考量,并将这种思路贯彻到影片的制作中。
虽然是第一次指导电影,但梅峰已经是享誉业界多年的著名编剧。
由他参与的《春风沉醉的夜晚》《浮城谜事》《颐和园》等作品在戛纳和金马上都得到过肯定。
而长期在电影学院教书,也足以让梅峰对创作有着清晰的认识。
《不成问题的问题》难免让我想到《驴得水》。
两个故事都发生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战乱年代,都是对人性进行了一番深入骨髓的审视,空间也相对封闭,也各有舞台化的风格。
树华农场与乡村学校,均呈现出一种沙箱状态,给观众展示了一场人际关系的社会实验。
但由于创作标的的不同,两部影片的气质截然相反。
这里不过多评论孰优孰劣。
然而《不成问题的问题》所流露出的文人群像,显然更加可贵——这是我们渐渐失去的东西。
也几乎只有经受过严格的传统美学训练的创作者,才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景别的疏离,是创作者结合老舍原著的精神基调,一番巧思后的结果。
大量的固定机位,镜头内蒙太奇,和几乎占据全片的中远景,是在有意选择影像的舞台化,并拉开角色与观众的距离。
只有在突出人物心理活动时,镜头运动才变得明显。
比如秦妙斋闯入农场后,一些摇晃的镜头运动得以增多,以突出其繁乱的情绪和不稳定的处境。
但当秦妙斋与主任和工人打成一片后,镜头再次趋于稳定。
影片整体的视听基调都是沉缓冷静的。
这显然是为了鼓励观众对事件形成分析和批判的立场,调动观众的主观能动性,促使其进行冷静的理性思考,从而达到彻底破坏视听幻觉的目的,突出戏剧的假定性。
因此,这种替观众选择好的“远观”,不仅对细节,甚至人物面孔进行了模糊处理,也是令故事的寓言气质进一步放大了。
影片通过这种手法,以抵抗的姿态阻止观众与人物形成过多的感性桥接。
目的不仅是为了客观地去审视,同时也是在消解故事载体难以避免的倾向性。
老舍的原著具有尖锐的力量,但屏蔽了任何的主观评说。
我们依稀能在文字中读出作者的思绪,但它不会妨碍你自己的立场。
影片也是如此,依托间离效果,我们可以向原作者的情绪靠拢,也可以缝合出导演的视点,更可以形成自己的态度。
这是影片内含的多义性体现,也令其具有更高的讨论价值。
包括对整个树华农场的描绘。
我们能看到猪圈,鸡舍和办公大厅,以及农场内外的小道,但除此之外,基本上没有对农场的全景展现。
这是一种去情景式的取舍,一方面,我们知道故事空间是隔离的,另一方面,影像却是开放的。
镜头不通过既有景观框住人物,而是让他们呈现一种自由的假象。
越是自由,命运就越未知,就越容易走向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境地。
这就给故事嵌入了不可捉摸的延展性。
另外,对于视听方案的选择,梅峰似乎也践行了塞缪尔·贝克特所谓的“艺术家的责任是表达他全部的复杂体验,不必理睬公众对于容易理解的懒惰需求”。
不仅镜头语言克制疏离,文本层面也进行了一些“留白”。
无论是范伟饰演的丁务源,还是张超饰演的秦妙斋,以及王一鸣饰演的尤大兴,甚至助理、会计、杂工以及各个股东及家属等一干角色,我们只得透过故事,零星知道他们的背景。
每个人来到农场,几乎都已与现实脱离。
但他们为农场所带来的变化,却在彰显着每个人物背后巨大的冰山。
如此,这一个个实验样本成为对现实社会最犀利的参照,也侧面表达了无论走到哪里,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处世哲学。
由此而生的,是对现世社会带有悲哀意味的关照。
甚至于,我们可以将之放在一个更宏大的历史角度中去提炼。
丁务源、秦妙斋、尤大兴、佟老板和许老板一家,不止是不同阶级的缩影,还能看到中国近代史各个势力的影子。
妥协,圆滑,空喊口号,阿谀奉承……这些不就是近代史中保守派所擅长的吗?
而留洋归来,誓要进行改革的尤大兴,更是流露出资产阶级革命派的本质,最终难免走向改革失败的命运。
此外,殷桃扮演的尤太太,也颇值得玩味。
但这个角色在片中去繁就简,稍显脸谱化了。
文本背后对历史的深切投射,令故事迸发出跌宕的层次感。
然而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对导演的专访得知,电影又是在有意剔除原著的意识形态。
因此这些政治寓意也都变得模糊起来,只留下一些影影绰绰的注脚。
影片的侧重点终要回归故事与人物本身,仍旧是对国民性和人情世故进行鞭辟入里的展现。
除了黑白影像和构图之外,服化道和布光也是影片为主题服务的一种手段。
《不成问题的问题》在美术布景上的选择,遵从了简约、精巧的原则。
丁务源、秦妙斋和尤大兴的室内空间各有不同,要么整洁,要么简陋,要么凌乱,自然是三者不同观念的烘托。
许老板的几场室内戏,也是突出了其阶级特征。
片中一些特殊的光线运用,也称得上恰到好处。
这些都在潜移默化地作用着影片的观感。
最后,说说范伟的表演。
金马奖影帝的殊荣实至名归。
即便在如此的舞台距离内,我们仍能领略到其对角色精妙入味的诠释。
丁务源是一个善于隐藏的人物,但是范伟对细节的拿捏,却将角色所蕴含的情感和心思巨细无遗地传递给了观众。
这是一部能最大化发挥范伟实力的戏,他也真正演活了老舍笔下左右逢源的农场主任。
【首发微信号:论戏书影】
【台北金马影展展映】老舍小说改编。农场成为中国社会缩影。丁务源无能无才却能左右逢源上下贯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秦妙斋身无分文却能口吐莲花侃侃而谈,吃住全靠骗嘴耍赖。尤大兴正义有才,却不懂人情世故,被憎恨污蔑,排挤打压。很好,这很中国。范伟表演很棒。女性角色弱。后面稍显拖沓。四星半
导演太爱用旁观远景的镜头,而且还是黑白,观众会造成距离感。前半段一般,后半段新主任来了开始精彩,范伟不留痕迹的厚黑越到后面越立体起来,平庸之道,顺命而为,这个角色极好也极难
怀疑黑白是为了掩饰服化道的粗糙不得以的权宜之策,没有黑白光影的优点。看得出原作放大的冲突矛盾,但是照搬为电影就有些不合逻辑。整体风格偏戏剧,而偏偏秦妙斋和尤太太两个演员又很电视剧。史依弘开口脆。
4.5…今年观影体验最丰富的一次。1.梅峰版“官场现形记”,有背靠背脸对脸的讽刺趣味,气质又有如徐浩峰般端庄。2.写意中国,写意重庆,整个电影散发出浓浓的水墨画气味,起承转合正如手起手落,大家风范。3.三幕式叙事,无缝衔接,辛辣而又含蓄。4.亮点:固定机位+长镜头;范伟+蒋中炜。
回归国产老片腔调和文人气质,范伟老师不显山不漏水的把中国式人情社会展现出来——保全面子和给足面子。三幕循序渐进,直至看到规矩在人情社会中的瓦解,方才醒悟,因为它早已变得习以为常。
说实话,被94年的《背靠背,脸对脸》秒成渣渣。
老舍的观点明显是左倾的,可是用殖民者的美学视角去处理故事,感觉诡异——具体的说就是没感觉作者将角色当自己人。不好笑,挺无聊。
要说“丧”,这种电影才是最“丧”的。那些不成问题的问题,能杀人于无形,能消解所有意义于无形。让满足于沉睡的人永远沉睡,让试图醒来的人无力前行。
为啥特意搞成黑白,故事挺好,有些中年男人的油腻感
越想越不喜欢,或许用自然光(or外景)完成整部黑白电影的大部分打光是非常危险的,尤其还是在大量运用景深镜头的基础之上,轮廓大多都自然勾勒和平过渡,画面整体层次感薄弱,结尾明暗度差别很大的景深镜头很可能是后期特技,很没有空间感
话剧形式体现在电影里,就像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靴子。范伟演得不错,可惜角色让人喜欢不来,软而无骨、精而不明,螺蛳壳里做道场,竹篮打水一场空。民国题材可真是个宝库~
一般吧看得累
3.5。环境音,转场的配乐,再加上最后的片尾,演员的进入走出,很有侯孝贤的味道,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刺客聂隐娘》。不算上很喜欢,但是2016年至今看过算不错的华语电影~
1940年代 大后方重庆。上海的官僚都搬到了大后方,上演了懒惰小人如何打败勤劳小人的过程。老舍的故事不错。不过演员表演总觉得不敢恭维 架不起这场剧。尤其是那个艺术家一惊一乍的。。。
达到原著的讽刺力度需要更大篇幅。本片致命伤是,按全景电影来拍,就无法展现人物对峙时的火花与心眼,缺乏情感氛围,更多是驴得水般的撕裂。更多人物黑暗的表现,让电影停留在嫉恶如仇的社会文化电影层面,而不是文学体系或心理体系。更不要提糟糕的摄影和人物铺垫了
为啥要拍成电影
借用蜉蝣女士的一句经典点评:太浅了。
搞点阳间滤镜吧。这类题材的电影,中国有一部《背靠背,脸对脸》就够了。
一个只靠打嘴炮就能装一百分的逼 一个世故圆滑处处能让各人为我所用 尤大兴这种身正影直的人怎么能斗得过这俩脑子 但是尤夫人是真傻还是装傻?最后为什么给个意犹未尽的背影 有些费解
感觉这套固定机位中景的距离感旁观式美学风格和这个故事并不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