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武汉点映场,贾樟柯、赵涛、张译三位主创都在影片亲临现场。
观众问答环节是我参加过的所有点映里水平最高的一次,不愧是贾科长和贾科长的影迷。
虽然只有寥寥几问,但主创的回答不仅深刻地解答了观众对影片的困惑,还提出了新的角度供观众回味思考。
所以我做了一些简单的纪录以便日后查阅。
(记忆有偏差,还望见谅)1.问张译:您是怎么理解张晋生这个角色的呢?
答:就我个人来说,我最喜欢第三个部分,虽然这部分我的戏份很少,但是很多细节都有用意在里面。
我们的电影叫《山河故人》,2025年的张晋生就是在思念山河,思念故人。
故人有两个,一个是前妻涛儿,另一个则是情敌梁子。
张晋生买了很多的枪,桌上摆的全都是,但他说他却找不到敌人。
其实他是用这种方式在思念梁子,因为他当年曾经想干掉他。
但也许梁子已经不在了。
2.问贾樟柯:影片里有一个片段是涛儿骑着自行车突然看到了飞机坠落,这个段落看上去很超现实,贾导的用意何在呢?
答:嗯,这个片段的确有些超现实,我想表达的是人生的意外和偶然。
其实我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最开始是没有这个场景的。
剧本整体的风格还是比较生活流的,虽然开场很戏剧化,是一个三角关系,通常的电影也是这么处理的。
我写完之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觉得是人生的偶然,人总会遇到一些超出自己经验理解的事,这可能是我想表达的一层含义。
3.问贾樟柯:张艾嘉和董子健那场忘年的吻戏,在我看来其实可能是母爱缺失的俄狄浦斯情结,您是如何看待的?
答:可能除了恋母情结,更多的我认为是两个孤独的人互相取暖,自我解放的心理。
儿子与父亲无法沟通,想要辍学,想回国寻母却走投无路,老师在异国他乡飘零,自然让两个人越走越近,这是合乎情理的。
我把剧本写好之后先拿给张艾嘉看之前说:这个剧本可能有点超越伦理。
没想到张艾嘉说:好,没问题,我演。
然后我又把剧本给小董,跟他说和张艾嘉有这样一段戏,问他能接受吗。
他说: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贾导你太落后了,现在我们性别都不是问题了,年龄算什么。
4.问贾樟柯:电影的最后您还是没有让涛儿母子团聚,其实观众都特别期待看到他们团聚,您是怎么想的呢?
答:其实这个电影有特别多的留白,比如母子到底有没有相遇,梁子最后怎么了,为什么晋生和涛儿离婚了,2014年到2025年又发生了什么。
以及最后涛儿包了很多饺子,明显她一个人是吃不完的,是等别人回来一起吃。
都是为了留出更多的空间。
5.问赵涛:您演了那么多贾导的电影,有没有想过演别的导演的电影?
答:演员都是在等待的,等待让自己表演有长进的角色。
涛这个角色跨越了几十年,让我获得了不同的人生体验。
所以作为一个演员我会一直演到老,并且期待各种角色。
因为工作原因,我虽然身在戛纳,却一部影片未看。
好友看了片子,就发篇小文给我,很是感动。
现在典礼已结束,但我不想改变她的初看感受,并且我也想抱着她这份心情与推荐走进影院欣赏《山河故人》。
就像文里写的“不管贾导最终是否拿奖,《山河》早已在戛纳大放异彩“。
好的电影不应该被错过,至少要去观看。
以下:在来到戛纳的第八天,我终于拿到了第一张正式邀请函。
更令我高兴的是,这的确是我今年最想看的一部电影。
在看之前就听说此次《山河故人》的呼声特别高,抱着激动的心情,看着身边一个个举着“求票”牌子的路人,我踏过红毯,终于走进了传说中的Grand Théâtre Lumière 。
影院是标准的剧院结构, 分上下两层,普通观众(比如我)只能坐在上层。
一阵掌声中,灯光暗下,影片开始。
两个多小时的观影后,我不得不说《山河故人》是我到达戛纳以来看到的最好作品。
传言它是夺奖热门是有理有据,毫不夸张。
且不说今年与之竞争的其他竞赛片水平如何,《山河故人》本身绝对是一部够得上金棕榈水准的电影,也不管贾导最终能否拿奖,《山》早已在戛纳大放异彩!
我明白自己坚决不能剧透,但内心的激动抑制不住,必须表达出来。
首先就是觉得贾导在每一部作品里都有进步,我们可以从每一部作品里看到新的东西。
我一直都特别佩服一种导演,他们能用最朴实的镜头语言来讲述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故事,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没有刻意的渲染铺垫,没有天马行空的浪漫对白,更没有夸张的视觉效果,但是却又能触动你内心最深最脆弱的那跟弦。
这样的导演,被称之为大师。
而这次,我觉得贾樟柯他做到了!
他在成为电影大师的路上更近了一步。
能在戛纳这个国际舞台上展示这样优秀的中国电影,我的眼泪也是骄傲的(跟观影的另两位小伙伴一起哭得头晕)。
影片有几点特别值得关注,第一就是画幅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变迁,影片从4:3,16:9再到超宽讲述了国人在过去,现在与未来不同时空的不同境遇。
去年的评审团大奖《妈咪》中也出现了画幅的变化,我刚开始看到时略微有些担心这样做会不会落了刻意,后来看完发现这样的变化和情节相互呼应,反而是提升了影片的情感。
《山河故人》亦是如此。
第二是时间在《山》中的运用。
影片从1999年一直讲到2025年,这样的一个时间跨度其实并没有多大挑战,可是贾樟柯作为一个拍摄现实题材的导演,甚至之前有人说过贾樟柯之所以在国际上受欢迎,那是他只擅长拍摄一些中国落后穷苦人的生活。
那我想说这次《山河故人》真是给那些人一个闪亮的耳光。
影片很大一部分篇幅都发生在2025年——未来世界的故事。
大部分涉及到这个年份的电影都是一些科幻或者轻科幻题材,都在刻意强调未来感。
但贾樟柯却将这样一个年份仍然拍出现实主义的风格,他注重的不是时间,而是人物。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导演会选择这样一个年代的跨度。
像影片里的一句话,大概是这么说的,“有时候时间并不会改变一个人”。
时间一直在走,有些东西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第三就是影片未来部分的(几乎)全英文对白。
常理上,中外合作的影片中,对白使用导演非母语的部分往往都是影片的重灾区,不论是《狼图腾》还是《夜莺》(《末代皇帝》与《艺妓回忆录》就坚持使用了导演熟悉的英文作为对白)。
而且在导一些当代的都市戏份时往往会出现“假”“无聊”等情况。
甚至观众会以为,中国电影只有乡村戏和年代戏才会出感觉,但是这些问题在《山河故人》里通通不见,让人不得不佩服贾樟柯导演的能力。
最后一点就是影片的感人度。
《山河故人》与《天注定》不同,后者所说的是“特别现象”,而前者所说的却是“普遍现象”。
《山》中的主人公所经历的正是我们普罗大众经历的,就算有些没有亲身经历过,身边的朋友也会有相似的。
我想正是因为这点,《山》才会格外打动人。
观影时,身边的外国观众已经泣不成声,而我到现在回想起影片里的一些情节还是会眼眶湿润。
印象最深的台词是“一个人只能陪你一段时间,人总是要分开的”。
看到《山》中主人公所经历的那些生离死别,想到自己,不也是在经历同样的事么?
我坐在电影院里看《山河故人》,想起我爸,他当年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和我谈到他的家乡,那是在中国西南一个偏远的县城,我爸总是谈起他家门后有一座山,巍峨俊美,夏天时草木葱笼,80年代后期,我妈和他回过一次老家,回来时跟我们说起这座传说中的青山:什么呀,就是一座小土包。
即便如此,我们都不忍心戳穿我爸,又任由他说了那么几年,后来他得了脑出血半身不遂,就把这座山忘记了,可是心心念念的想回家乡,但是他身不由己,医疗关系又都在北方,结果八十年代那次回家,竟然成了他和故乡的永别。
他十四岁参军离开家,随着部队一路北上,在异乡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便结婚生子,安家落户了。
先是全心全意干革命,然后是孩子们接二连三的出生,再加上当年路途遥远,回家一次要坐上几天的火车倒汽车再到什么车,经济贫乏,家里多余的钱都已经寄回去供弟妹上学,到后来经济宽裕了,却又病倒了,于是八十年代那一次回乡,竟然是他离开家乡之后唯一的一次回家。
他一辈子都和电影里的张晋生一样,操着浓重的乡音,北方人常常听不懂他说话,如果我在场,就要给他充当翻译。
我从小生长在北方,小时候一直不能理解我们家老头儿为什么会心心念念那个落后偏远的小地方。
直到后来,我自己离开家那天,妈妈送我到楼下上出租车,抹着眼泪,我赶紧跟她告了别,车开了,我没敢回头看。
我第一站到了杭州,那段时间一有假期我就回去看他们,坐上30多个小时的火车,在家呆上几天,然后再做上30几个小时的火车回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做头发,买衣服等等活动,都是等到回家时完成的,我的一个朋友说,等到你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有了自己的发型师,健身卡,超市购物卡这些东西的时候,你才是真的离开家了。
也许由于是二代移民的缘故,我对于我出生长大的这座北方的城市,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小时候总觉得这就是我的一座监狱,它困着我,让我窒息。
尽管这样,当年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出走,离开这座城市,我为他们践行的时候,还是会嘱咐他们说,如果在外面混不好了,就回来。
但是他们一个也没有再回来。
后来我自己也要离开了,朋友也跟我说,没关系,如果在外面混不好了,就再回来。
我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06年时我离开杭州来北京,做决定的那个晚上,我打着车回家,途径西湖时,我看着窗外,突然明白,是离开的时候了,我喜欢杭州,可是这么美的地方不是我的家,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了对“故乡”这个词的真正认知,于是我打包来了北京,不是出于爱和眷恋,只是因为这里机会更多。
很多人离开家乡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一定会回来。
可是走着走着,就去家万里,回家的路,早已寻不见。
《山河故人》讲述的就是一群人和他们的故乡,有的人与他的故乡一生厮守,有的人离开了故乡再也没能回去,有的人最终回来,落叶归根,而有的人的心中,故乡从来只是一个传说。
在这所有的故事中,给我触动最深的是梁子的故事,他是那个最后回到故乡的人,好像卡佛小说里的人物,沉默寡言的忍受着命运的折磨,在外漂泊12年,始终挣扎在底层,没有挣到一分钱,反倒惹了一身病,对他来说,故乡就是一所破旧的空房子,是漂泊的游子心中最后的安全感——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那么一个可以安安静静等死的地方,所谓落叶归根,无非如此。
而再也没回来,越走越远的张晋生,他在遥远的异乡,乡音未改鬓毛衰,只能靠结交的是一群说着相同方言的老乡寻找失去的故土,这可能是他当年雄心勃勃的迈出家门时,离开逼仄落后的小城时,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他逼着他的儿子去学中文,可是即使学会了又怎样呢?
他终究无法让儿子明白他的乡愁。
那个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不记得妈妈名字的男孩,他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却始终还保留着小时候,和妈妈告别时,妈妈交给他的家门钥匙,他还记得妈妈说,“咱们家的钥匙,你应该有一把。
”他最终会回家吗?
已经几乎失明的妈妈,她是电影里,唯一一直坚守在故乡,从未离开过的人,她是否是因为怕离家万里的孩子有一天会回来,却找不到她?
故乡,汉语词典里的释义是“出生或者长期居住过的地方”。
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过去式,它注定了只有当你转身离开时,你才开始有了故乡,而没有真正离开过它的人,则永远无法真正明白它的含义。
我们中的很多人,从告别母亲那一刻,就注定从此浪迹天涯的一生,只是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一走,千山万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在这么多年之后,我终于懂得了我的父亲,可惜却已经不能告诉他。
在山河故人的海报上,写着一句话: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部电影的另一句话:人生就是不断的放下,但最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好好的告别。
1.失语:片中有一条明显的语言鄙视链:英语—上海话—汾阳话。
从经济地位上看,前者“鄙视”后者;从文化情感上看,前者被后者“鄙视”。
当然,在这条鄙视链里,上海话处于一个尴尬的二鬼子地位,类似于语言汉奸的角色,片中只有继母操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当继母用上海话跟张到乐通过iPad交谈时,生母涛变得怒不可遏。
父亲张晋生在汾阳开加油站、经营煤矿发家,尔后来到上海搞“风投”,这位一直操一口汾阳方言的暴发户在片中一直是文化小丑的角色,上海以及二婚的上海继母都是鲜明的半殖民地买办符号:尽管二者在片中始终都未出场,但这种“缺席的在场”不能掩盖其作为内地汾阳和移民地澳大利亚之间的桥梁作用,在彻底斩断与祖国母体的关系之前,上海成为暂时的落脚地,对上海的融入也是“忘本”的第一步——出国之前,在上海长大的儿子,已经与呆在山西的生母有了巨大的隔阂。
来到澳大利亚之后,上海话隐退,英语和汾阳话的直接对抗便清晰地凸显出来,只会说英语的儿子与只会说汾阳话的父亲无法身处同一屋檐下,这无疑有点不符合逻辑,按说儿子跟着父亲一起移民,家庭语言环境也全是汾阳话,他不可能要通过谷歌翻译才能跟父亲交流,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对中文(汾阳话)会听不会说吧,当然这是导演为了制造戏剧矛盾,生硬但可以理解。
于是,张晋生在澳大利亚完全失语了,片中暗示他在国内涉嫌犯罪因而实质上是流亡在海外了,他根本无法融入周遭的生存环境,而在特殊情境下下长大的儿子,也有一种扭曲的恋母性心理,并逐渐变得叛逆——好吧,儿子也不算叛逆,至少,我在现实中看到的叛逆小孩比他要激烈得多,在西方影视作品里,表现叛逆年轻人的桥段也比这要更加夸张。
王安忆有篇文章《漂泊的语言》,讲海外华人面临的语言困境,很有意思,真要谈移民失语的问题,《漂泊的语言》比《山河故人》通透。
当然,我以为电影的落脚点也不在失语上,失语,根子里是权力的失落,对男人来说,就是阳痿的同义语。
2.阳痿:澳大利亚的张晋生拿出枪,怒吼道:“以前不让有枪,如今终于合法持有了,却没有一个敌人,所谓的自由就是个屁!
”张晋生在汾阳时曾经想买枪杀死情敌,现在他有了枪,很多枪,却不知该射向谁。
鲁迅说无物之阵,大约就有这个意味。
对于一个反体制的文艺斗士而言,奥威尔不是问题,那甚至能激发你的生存合法性(先主席有言:“与人斗,其乐无穷”);赫胥黎的降临,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还是玻兹曼那话:“奥威尔害怕的是那些强行禁书的人,赫胥黎担心的是失去任何禁书的理由,因为再也没有人愿意读书;奥威尔害怕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受制文化,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
”查建英说,当下中国的问题,是“奥威尔尚未离去,赫胥黎就已抵达”,《山河故人》里,这一论断的阴影挥之不去(通过“有罪”的暴发户资本家来体现)。
你一直追寻自由,但是当你拥有了“绝对”自由之后,你会发现“自由就是个屁”,这话里甚至饱含着“历史终结”的意味。
“自由”民主的降临,意味着我们彻底堕入一个普遍均质化的庸俗世界里无法自拔——你甚至找不到一个敌人。
《搏击俱乐部》里说:“我们是被历史遗忘的一代,没有目的,没有地位,没有世界大战,没有经济大恐慌,我们的大战只是心灵之战,我们的恐慌只是我们的生活”,在当今世界里其实是放之诸代而皆准的。
于是,历史阳痿了,马克斯·韦伯说世界“变得卿卿我我有余而巍峨壮美不足”,正是此意。
张晋生的怒火甚至让我想起《一声叹息》里梁亚洲的经典台词:“年轻的时候有贼心没贼胆,等到老了贼心贼胆都有了,贼又没了。
”在这里,宏大的历史阳痿被表征为具体的男性“阳痿”——男性气质、攻击性、进取心的阳痿,作为一位父权的享有者,儿子的反戈一击,意味着张晋生的彻底失败。
并非病态,“阳痿”只不过是衰老。
3.衰老《太阳照常升起》之于姜文,《长江七号》之于周星驰,《山河故人》之于贾樟柯,我以为,是这几位导演成为“老男人”的标志。
衰老,是一件很酷的事。
那意味着从容、气度、睿智、豁达、云淡风轻,以及其他一些我力所不能及的形容词。
据说海明威的自杀,跟他年老后的勃起功能障碍有紧密的联系(当然CIA也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曾经牛逼哄哄的老男人的衰老,跟动物世界里的猴王换代没什么两样。
一只充满雄性气息的衰老猴王,当它被赶下王位时,也就是“阳痿”之时。
《太阳照常升起》里有一章就是“枪”,老唐还曾经拿枪指着年轻的小队长,那种拿着枪的无力感和衰老后无可奈何的“阳痿”症状,跟《山河故人》里的张晋生如出一辙。
衰老之后,你会发现自己得到了曾经奋斗一生的东西,然后那东西并没有卵用。
然并卵,成为轰轰烈烈过的老男人们悟出的终极真谛。
衰老,意味着和解,对电影而言,就意味着跟观众的(最大程度)和解。
所以,《山河故人》会是贾科长票房最好的电影(也拜那些常年放烂片但快速增长的银幕数所赐)。
张晋生的时代过去了,张到乐的崛起是不可避免的,中学政治教科书里说,辩证唯物主义认为,新陈代谢是宇宙的基本规律。
当然,以上的讨论都是直男癌的,对这些可笑的男人来说,他们根本没有真正掏心掏肺的面对过女人,除了母亲。
4.恋母恋母是个伪命题。
他们不恋母,他们只是觉得母亲会是个问题,以及在自身脆弱时需要一个女人母亲般的呵护。
仅此而已。
张到乐不会不记得母亲,他给姥爷奔丧时都多大了?
一点对母亲的印象都没有?
去了澳大利亚那么多年,母亲连个电话也不打?
在国内时还气愤儿子跟继母视频通话,自己就从来不给亲生儿子打电话通视频或者哪怕发条微信?
所以,不合逻辑,只是为了戏剧。
张到乐于是就睡了老女人,姥姥年纪的老女人。
但是不猥琐。
直男其实永远无法理解女人,从母亲开始。
就像9岁的小男孩梁胜杰写诗:“我和妈妈没有爱情/我只是喜欢她的奶子”,“我觉得妈妈就像只小贱猫/因为她符合一只贱猫的所有标准”。
涛的人物形象,若严格推敲,在《山河故人》里是不太成立的,这也来自于不理解。
涛就那么孤独着,一个老人,牵一条老狗,弹指一挥间,二十六年前,当年迪厅热舞,而今独跳舞步。
不管不顾,在广场上就跳,此之谓广场舞。
5.广场舞那些迪斯科。
那些粤语老歌。
跟《港囧》一样,是70后老男人心目中的青春记忆。
跳迪斯科的人都随风飘散了,梁子当了矿工,应当是患了矽肺病,抱病卧床,远离舞场;张晋生去了澳大利亚,拿着一堆无处可射的枪,无奈的看着儿子离开。
涛似乎没怎么变,涛成为一种顽固的象征。
涛离过婚,似乎一直未再婚配;涛经营过加油站,算是小小女强人。
涛对物质世界有种言不由衷的鄙夷——从她对张晋生的洋名尽情奚落开始。
涛连亲生儿子都不想。
涛什么都没有,涛的父母走了,(前)丈夫孩子走了,但涛在汾阳屹立不动。
还有广场舞。
山河逝去,故人远走,只有广场舞依旧。
【微信公号:moviedianying】
做客HK的访谈节目,贾樟柯说《山河故人》里,他只想讲一件事就是人们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但中国人却越来越不快乐。
如果有人觉得电影镜头慢,发展慢,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从前就是这么慢。
这种节奏,这种热闹,繁荣,单纯的快乐,估计我这一代人尚有记忆,再年轻点儿的,就完全陌生了。
前半段是我最爱的精品电影,看得目不转睛,不要说一个镜头,甚至是一格也不想错过,贾樟柯完全回到了《站台》《小武》时期--那个中国内地版侯孝贤。
粗砺的画面,写实彻底的镜头语言,平实但有力的故事。
前面那些河滩,市集,小镇青年,是贾樟柯早期作品的重现。
镜头去到十年后梁子照完一个大合影后,大家散去,他一个人,衣服是合身的,但看上去松松垮垮,他并没有弯腰驼背,但看上去却像一个已经不堪重负的人快要崩坏的房梁,颓然站在空旷的台阶上,镜头推近,看到他茫然,哀伤的脸,鬓角的花白头发。
十年过去,他的人生每况愈下,他失掉了曾经的骄傲。
这个由远及近的镜头,梁子的表情,衣着,那种特有的站姿,胜过千言万语,这大约5秒钟的时间,就是大师时间。
后来的情节,都不重要了。
故事已经讲完。
它并不是一个典型的戏剧化情节,而是非常真实的人生,青梅竹马的两男一女,因爱生波的友谊,以及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在中国急剧发展的十年这个大环境下,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个步步高升,一个每况愈下。
后来张晋生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和沈涛离婚娶一个上海女人(而这个女人在墨尔本也没有出现),他不做煤老板去做风投。
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性格,看似普通,但在中国发展这个大背景下,非常典型。
中国的这两个极端的阶层,携款出逃墨尔本的煤老板,下矿井得了癌症的矿工,还有他们共同的初恋沈涛,不管是谁,都越来越不快乐。
因为没有了山河,故人也回不去了。
《三峡好人》里一架突然冲天而去的宇宙飞船显得太过魔幻,而这部电影中,响应植树造林,驾机播种坠毁的飞机(十年后的祭奠),扛着关刀行路的少年(十年后变成的青年),还有反复出现的《珍重》。
一闪而过的新闻画面。
梁子扔上房顶的钥匙,十年尘封的请帖,这些小细节用了很多心思,嵌入的也更加自然。
这些细节丰富了观众感官体验,也令写实电影更加真实,而喜欢思考的人可以从各种角度更深入的思考。
贾樟柯在访谈节目里说他最喜欢的电影是《单车窃贼》(《偷自行车的人》),而他的直接师从则是侯孝贤杨德昌。
无论是德西卡,还是侯孝贤,都没有在这些小细节上着墨,这是贾樟柯青出于蓝的创造,可以给后来者参考借鉴。
从2000年看《小武》起,十几年过去了,贾樟柯拍过一些我觉得比较差的电影,例如《上海传奇》,但总体上是我非常热爱的导演,他在访谈节目里说,中国的审查已经很严重了,我不会再做自我审查,就按照自己想法拍,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算了。
他可以说这句话,因为他的电影大都是法国日本投资,中国卖不了,还可以在法日卖,别的导演,就没这么幸运了。
然而,自我审查真的会彻底改变一个创作者,会渐渐的摧毁他全部的创作热情,用一种看上去自愿的,软绵绵的方式。
我们已经看到了这样的实例:张艺谋现在再也拍不出《秋菊打官司》这样扎实,坚硬的写实电影。
电影墨尔本的部分我并不是特别喜欢。
但起码还是拍到了墨尔本的实质:1.人,真的很少。
2.就算卷再多钱出逃墨尔本,面朝大海也没法春暖花开。
另外我想特别提一下陶杰访谈贾樟柯这一集《光明顶》特别精彩 彼此都说国语,贾说他可以听懂八成粤语。
陶杰的国语也不是盖的。
陶杰的问和贾樟柯的答都不错,反正我在国内那么多访问贾樟柯的文章或者声音中,是没见过问的这么好,答的这么好的。
比如谈电影题材,谈表现形式,谈审查制度。
上来开场之后,陶杰当头一炮就问,贾导你的电影拍的是一些底层人物的事,现在很多观众说生活已经很惨了,花钱进戏院是想轻松想做梦,你怎么看。
贾回答,他们曲解了艺术的作用,人喜欢看自己想看的,自己熟悉的东西,而好的艺术展示给你未知的东西,他还引用一个人评价鲁迅的作品写了很多黑暗,但点燃了每个读者。
贾樟柯在陶杰节目里说胡金铨的电影对他的影响很大,他说,我留意到胡金铨的电影一开始都是大段的行走,人物在名山大川里漫长的行走,一下子就把你带到古代,一个靠步行,没有车的年代。
另外就是德西卡的《单车窃贼》,我是先看的《小武》后看《单车》小武的结尾就是单车窃贼的感觉,其实整部戏都是。
文/白惠元《山河故人》里的赵涛一出场,便抛出了惊世骇俗的金句:咱们之间是什么问题?
代数问题?
还是几何问题?
显然,这句台词成为了本片提纲挈领却又悬而未决的终极谜题——究竟什么是“代数问题”?
什么又是“几何问题”呢?
答案正如贾樟柯电影中的符号意象一般,素来难解,它呼唤观众对电影的智性参与,而这种互动的实质,正是考验中国电影观众对现实的感受能力。
一句话:你如何理解“中国”?
至于什么是“符号学”?
别管什么能指与所指,也不要问罗兰•巴特,你只需记住这句话:符号只有多次出现时,才有意义。
1、代数问题与几何问题 代数问题除了暗示梁子与晋生两个男人的金钱实力问题,也指向了中国高速增长的GDP,指向货币资本,而几何问题则是场景构图中的“三角关系”,是一女二男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
于是,宏观的“代数问题”与微观的“几何问题”便构成了张力关系:在国家与个体之间,在大时代与小人物之间,在公共新闻与私人命运之间,在“山河”与“故人”之间,影片始终携带着对当代中国的问题意识。
换言之,想要理解贾樟柯的电影艺术,则必须理解“中国”,而当“中国”投射于《山河故人》的大银幕时,那些纷繁复杂的“符号学”也就成为了进入影片的关键。
2、黄河 《山河故人》的“河”字就落在黄河意象上。
1999年,晋生的轿车撞到了“黄河第九道弯”的石碑之上,自此,黄河成为三角恋情的见证者,而这“第九道弯”,也恰恰是女主角涛命运的转弯处。
到了2025年,黄河成为了晋生父子异国海景豪宅背景墙上的一幅油画——《黄河颂》。
作为陈逸飞创作于1972年的成名作,《黄河颂》描绘了一位红军战士持枪站立在黄河畔保家卫国的情景,然而此时此刻,它却成了拍价4032万元的财富象征。
于是,“后革命”氛围不言而喻,就连“黄河”也变得扁平,一切都失去了历史的纵深度,只有“钱”才是唯一真神,从中或可窥见贾樟柯的批判意图。
当然,黄河也可读解为“中国”,读解为那个承受苦难与变迁的民族母体,它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却磨励出愈发顽强的生命力与包容性。
在这个意义上,作为母亲的“涛”与作为母亲河的“黄河”是一体的,因此,结尾处的独舞也可读解为导演对于民族母体的一份温暖希冀。
3、关刀少年 影片的前两段落出现了一位关刀少年,这处“闲笔”与主干剧情毫无关联,没有台词,没有特写,只是沉默流浪着的风景。
贾樟柯自己的解释是,“拿大刀的少年是我在现实中碰到过的,我看到这种场景就会想起古代人,就会想象说是关公在流浪,现在连他都没地方去了,开始流浪了。
”这一幕确实与影片的漂泊主题极为合衬。
关刀是义气的象征,这个独行的少年在熙攘人群中有着强烈的行侠味道,联系“现代武侠片”《天注定》中姜武的那把抢,不难理解关刀少年与社会不公之间的呼应关系。
换一种解释说,历史故事里的关刀逆车流行,也凸显着传统与现代的文化冲突,在急剧现代化与城市化的快节奏中,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关刀,恰是民间传统文化在遭遇现代性时所特有的“孤独”,一如片中反复出现的那座文峰塔,千年古塔被一片仿古建筑包围,见证人事变迁。
当然,关刀少年也可视作贾樟柯电影中惯用的抒情装置,具有空镜头的美学特征,与《三峡好人》里的川剧变脸艺人和走钢索者一脉相承,他们都是潜伏于现实表象下的幽灵。
4、飞机 飞机在本片中的表意功能是呈现“魔幻感”。
事实上,现实感与魔幻感的并置一直是贾樟柯电影美学的重要特征,在《三峡好人》里是腾空而起的飞碟,而在《天注定》里则是神秘玄奥的“美女蛇”。
回到《山河故人》,涛在1999年目击了播种飞机的坠毁,这场突如其来、毫无铺垫的事故让她感到震惊。
换个角度想,中国在这二三十年间的剧变又何尝不令人震惊?
到了2014年,马航事件作为新闻背景出现;梁子骑车回家时路过了烧纸祭奠的母子,那是1999年坠机飞行员的遗孀,导演对于这一荒诞事件的呈现却又如此客观与节制。
2025年,澳洲的马航家属还在祭拜故人,张艾嘉疑似马航家属的身份也借他人之口道出;Dollar与Mia乘直升机看风景,腾空而起的时刻,少年吻向了这位近似其母亲年龄的女人,展现出人类情感本身的流动与无法把握。
总体而言,贾樟柯试图用“飞机”呈现的“魔幻感”建立在“现实感”的基础上,更近于一种心理真实,他所关注的是社会心态,即心象可以转化为怎样的物象?
显然,飘逸在空中却又充满现代感的飞机最适合不过。
5、钱 本片对于“钱”的呈现粗暴直接,这种硬碰硬的叙述姿态或许会让诸多观众不舒服,但艺术电影的灵魂就是“不回避”,也只有“不回避”,才能揭示出更为复杂的社会图景。
1999年,涛对于男人做出的选择,本身也是对金钱资本的选择:是一夜暴富的矿主晋生,还是一贫如洗的矿工梁子?
涛选择了晋生,相当世俗,却也合乎资本逻辑,而这一切成为了她曲折命运的开始。
晋生给儿子起名张到乐——英文Dollar(美元)的谐音,仿佛一个蛊咒,当孩子在澳洲长大后,自觉肮脏,自我厌弃。
2014年,梁子患尘肺病回汾阳借钱治疗,他首先找到工友韩三明,韩三明表示要去阿拉木图替中石油公司修管道赚大钱,这是继《世界》里的蒙古乌兰巴托后的又一个“远方”,但这次,淘金的意味更强,回应着2008年以来“中国崛起”所带来的全球经济地图翻转。
与此相参照的,是涛的出场方式:一对在其公司打工的外国男女新婚,作为总经理的涛赠予他们两台IPHONE手机,新郎与新娘手捧IPHONE向涛鞠躬致敬,这同样暗示着我们,中国正在成为当今时代的资本中心,连IPHONE都要俯首称臣。
2025年,张到乐因自己的名字被同学调侃,外国同学表示,Dollar早已过时,他应该改名为RMB(人民币)。
6、枪 1999年,晋生试图用枪与情敌梁子决斗,被涛制止;2025年,老去的晋生在澳大利亚家中依旧摆弄着枪,却失去了“敌人”。
显然,“敌人”的消失就是革命逻辑的消失,也就是另类选择的消失,这是一种典型的“后冷战”境遇。
通俗点说,就是冷战的终结导致了资本主义阵营不战而胜,社会主义阵营不战而败,全球随即陷入同质化的资本主义发展模式。
在这个意义上说,“情敌”的消失也就是一则关乎中国的民族寓言:1999年的“枪”或许还可以在黄河畔激起千层浪,2025年的“枪”却无论如何不会打响了,因为抵抗的逻辑已然消失。
7、《珍重》&《GO WEST》 《珍重》出自叶倩文1990年的同名粤语专辑,在影片中共出现4次:第一次是客人测试CD效果,音画对位则是涛、晋生与梁子在电器店里的三角构图,成为了故事的初始基调;第二次是涛告别生肺病的梁子之后,走在回家路上,作为心理时空的闪回;第三次是涛在火车上和儿子一起听音乐,渴望母子间的心灵沟通却终不可得;最后一次则是在2025年的汉语课上,老师Mia放了这首歌给Dollar听,Dollar只觉得歌声似曾相识。
《GO WEST》由英国电子流行组合Pet Shop Boys(宠物店男孩)演唱,共出现3次:第一次是开头,三角关系中的男女共同欢快起舞,有迎接新世纪的狂欢感;第二次是涛在火车上独自望着窗外哼歌,依然表达对未来的憧憬;最后一次则是结尾,涛在汾阳的雪中孤独起舞,却依旧面带笑容。
《山河故人》对两首非原创歌曲的使用是极成功的,除了充当叙事线索之外,两首歌表达了两种不同的时间面向:《珍重》始终与过去的回忆相关,是悲伤与痛苦;《GO WEST》则总是面向未来,带来乐观与力量。
两种基调互相参照,也成就了本片极具张力的情绪效果,演绎出当代中国近三十年间的悲喜剧。
8、画幅变换 《山河故人》分为三个段落,故事发生的时间分别为1999年,2014年和2025年。
这三个时间点的选择绝非偶然,它们关乎着过去、现在与未来。
当然,故事的起点总是很重要的——1999年,那时贾樟柯刚凭《小武》在柏林电影节崭露头脚,他就这样闯入了“世界”的视野之中。
别忘了,仅仅十年之后,他就被多伦多电影节选为“新世纪十年最佳导演”,成为世界电影艺术的最热词之一,其爆发之势正如电影中的晋生。
对于三个时代,贾樟柯使用了三种不同的画幅比例进行表现,如细心观察,你会发现这一部电影中导演使用三种不同的宽高比:从1.33:1到1.85:1再到2.35:1,用数码技术媒介的演进呼应时代的发展变化。
当然,这种手法并非贾樟柯首创,其中,美国导演韦斯•安德森在其2014年的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曾使用这一技巧,令人印象深刻。
9、DV影像 在1999年段落中,贾樟柯多次使用了粗糙质感的DV影像,这些素材来自他1999年拍摄的纪录片,共同构成了他所追求的“时代氛围”。
介入本片叙事时,这些DV素材被放大,并以慢格方式播放,形成了一种怪诞的间离感。
清晰的小镇故事与模糊的纪录素材交错,这不得不让人思考:什么才是影像真实?
贾樟柯对于当代电影艺术的独特贡献在于,他是为数不多的、兼顾剧情片与纪录片拍摄的“电影作者”。
因此,即使是其剧情片作品,也时常传达着“纪录精神”,典型如《三峡好人》。
有趣的是,将“纪录精神”带入《山河故人》,这本身就构成了对“真实”的质询:看得清的是虚构,看不清的反而是纪录。
岂不反证那句名言?
眼睛是欲望的器官。
10、钥匙 如果要在《山河故人》中挑出一件最核心的叙事道具,那一定是钥匙:1999年,梁子赌气离家,把钥匙扔向房顶,誓不回汾阳;2014年,涛把钥匙还给梁子,又在和儿子分别时,把自己家的钥匙留给他一副;2025年,Dollar则把这钥匙当成信物随身携带。
可见,钥匙在不同代际之间的传递,构成了一种血缘上的流动,尤其是对于Dollar来说,钥匙是散居族裔的他与母体之间唯一的联系。
当然,钥匙(Key)也可以解读为贾樟柯对于“中国”的“答案”。
虽然影片结尾处,儿子并没有带着钥匙回到汾阳,回到母亲身体,但是当他看到波涛,听到涛声,他会想起母亲,他会与民族母体构成情感的共振,这难道不是最温暖的答案吗?
诗人梁小斌曾在1980年发表《中国,我的钥匙丢了》,他用“钥匙”完成了对过去三十年历史的寻找与叩访,我想,这对贾樟柯也同样适用: 这一切, 这美好的一切都无法办到, 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天,又开始下雨, 我的钥匙啊, 你躺在哪里?
我想风雨腐蚀了你, 你已经锈迹斑斑了。
不,我不那样认为, 我要顽强地寻找, 希望能把你重新找到。
我很回避看贾樟柯的电影。
仅仅是个人倾向,不带攻击的敌意。
因为他的电影太真实,又只有真实。
说太真实,真实的生活我都知道了,那导演你拍出来我看个什么劲呢?
真实的生活不是爱恨情仇那种,有残酷也有不堪,后者都是我想回避的,谁没干过或者遇到过寒碜事儿呢?
而贾樟柯的电影正是把这些地方也都拍出来了。
说只有真实,因为他不炫技,也许他没这技术,也许有,反正看起来太平淡,拿北京话说,片儿汤。
小武那时期还带点文艺范,到后来越来越真实平淡。
无论是制作还是镜头运用,都没那种有意无意的大片感觉或者人生哲理的感觉。
太不装了。
所以我宁可评价山河故人的演员。
中西都有一致的衡量演员演技的标准:能不能演low角色。
西方比如汤姆汉克斯演阿甘。
中国有两个演员能演low:男有邓超,女有赵涛。
这个真不是贬义。
有一种演员土,比如张译,但这种土是表面的、仅仅是区别于各种小鲜肉和主旋律面孔的土,他被稍微包装一下洋气就出来了。
和五官相貌都没关系,这是一种骨子里面的无法压制的卓尔不群的气质,别人想学学不走,但自己想甩也甩不脱。
姜文在芙蓉镇上的表演,几十年后看依然富于时代感,在当年那就是超前于时代。
张译也有这么个意思,假如在美国的话这种演员完全有大红大紫的机会和空间。
我震惊于邓超在烈日灼心里的表演。
邓超至少有三重人格,第一是真实人格,第二是娱乐人格,第三是土鳖人格。
我经常会想知道如果让神探里面的陈sir(刘青云演的)看邓超,他眼里的这几种人格都是什么形象。
邓超的真实人格一定经历过太多,才能驾驭后两种人格。
在有张有驰、收放自如之后,才能油然而生犹如入了化境的那种第三重土鳖人格。
对邓超这样的演员,只一个“服”字就够了。
赵涛则是与生俱来的那种土气,和贾樟柯的风格相得益彰,既成就了贾樟柯的几部电影的成功,更成全了贾樟柯的人生。
所以我第一次知道赵涛是他太太的时候,那感觉就跟听到一个高级经理成为合伙人差不多。
赵涛从面孔到谈吐,都是一种人,一种只有在北上广才有存在感的女人:她们在自己家乡人中显洋气,在城里人中显土气,她们不崇洋媚外,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的一定之规,有自己的活法。
她们审美不时髦,不知道什么样的衣服自己穿了好看,但是知道什么样的衣服再时髦自己也不该穿(凡是不止一次在某些县城里看到小姑娘或者老大姐穿着齐b超透衣服裙子的朋友都知道我在说什么),什么样的时尚衣服她们穿身上都立马low两档,穿不出俏劲儿也穿不出骚劲儿,更穿不出灵气仙气儿,却能穿出用不完的活力。
她们有自己的小幸福,有自己的小任性,爱憎分明,敢爱敢恨,遇到麻烦想得开,看不惯的就敢说。
相比较自己落后的家乡,她们更认同北上广积极向上的氛围。
她们永远有正能量,不是朋友圈鸡汤体那种装b恶俗,是在经过各种逆境之后还真心相信人生会更美好,无论衣着上怎么low,人们都会给她们、或者说她们都会用自己的言行举止赢得人们的尊重和信任。
就是这种女人,赵涛在镜头前一站,活脱儿。
我觉得,这种女人,才是新时代中国城镇女性的代表。
大城市里的各种什么总什么主任什么长,县城里的什么娘什么姐什么婆都不算中国女性代表,所谓的这些人身上的什么传统美德也一并过期。
要说贾樟柯这几部电影有什么意义,我觉得,就是让更多的人看到,赵涛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面,在怎样认真的活。
从站台,到世界,到天注定,到山河故人,贾樟柯的这几部电影如果没了赵涛,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其实这几部电影无论是题材还是立意都可以做大文章的,但贾樟柯还是那样拍,赵涛还是那样演。
即使是天注定这种交叉故事线的拍法(如今,在电影里这种拍法,基本上就类似现在一说产业升级就是工业4.0智能制造PPP的节奏),也没拍出b格。
但我又忍不住想看,想看赵涛,让我想起这样的人是怎样的生活,她们可能正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我在这样的时代中又应该怎么样活。
因为我知道这是真实的。
大环境格局下的人物命运构成了贾樟柯以往作品的主题,与此不同,贾樟柯在《山河故人》中作出的新尝试,是为国人绘制一幅情感狱。
【读解的可能性】埋设于文本中的空白与不确定,召唤着观众的填充与补缀。
如果说《天注定》里遍布的符号密码引出对现代中国社会的读解隐喻,那么《山河故人》中苍白的故事架构则是为了获致一种典型性,从而令观众感同身受。
三个篇章,三个主题——友谊与爱情、金钱与亲情、疏离与身份——均是老生常谈。
贾樟柯的直白没有引出更多的深意,而是让电影显得更像是一份流于表面的调查报告,吸引影评人埋首其间,挖掘“深意”。
【感情的苍白】这与试图挖掘人物内心的努力是相悖的,人物因之丧失生命力,成为被随意移动的棋子。
举赵涛饰演的女角为例,数十年的变迁依然给人同样的感觉。
尽管衰老已经爬上脸颊,标志性的高凸颧骨令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像在微笑。
母亲的身份更是与其相背离,拜祭那场戏中,涛愤怒地将儿子的头下压的举动,暴露了她现实中未曾生育过孩子的经历。
一目了然。
【风格】一直都持这样的观点:贾樟柯的成功,至少1/4得力于余力为。
这话强调了摄影在贾樟柯电影中的重要性。
曾经不止一次,在谈及与摄影师余力为的合作,贾樟柯表示在拍摄现场,自己并不会像大多数导演那样在取景器后查看现场,而是全权交予余力为。
摄影对一部影片有多大的重要性?
我们可以翻转一下视角,来看看那些以摄影师身份出生的导演(库布里克、锡兰、张艺谋、顾长卫……),他们的影像风格。
可以说,余力为的长处在于塑造人物行动带出的空间感,这与贾樟柯描绘时代格局变迁相互契合。
但到了《山河故人》,为表现人物内在情感,镜头以中近景为主(第一、二章),空间环境被抛弃了,余力为的镜头语言也因之丧失了用武之地。
有些观众从中看出情节剧的质感,也不是没有道理。
流于表面,急于求成。
《山河故人》的苍白无力证明了贾樟柯这次尝试的失败。
很惭愧,《山河故人》是我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贾樟柯的作品,之前贾科长的作品,他那些能够在大银幕上公映的作品,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我还记得08年的时候,我在一个二线城市上学,当时走遍了城市中仅有的三家影院,去寻找《二十四城记》的排片,但未果。
时至今日,7年过去了,这么梦才得以圆上。
7年的光景,中国电影年产额已经达到了将近400亿人民币,银幕数量激增至28000块。
7年的光景,年初与同学聚会重新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一条条崭新的马路在我面前,一切都变得很陌生。
7年的光景,物不是,人不非,然而不变的依稀是回忆中的7年前的小街小巷,以及陪我度过多年的老花猫。
《山河故人》其实传达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主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纳兰性德名句让世人可知初识之大同美好,但却不要忘了其后面:“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现实。
等闲变却故人心三种画幅三个年代,时间摧毁不了乡愁,山河应犹在,似是故人来。
我很喜欢贾樟柯的作品,还是从《三峡好人》的时候开始,那是我的第一部贾樟柯电影,随后在返回头去恶补《小武》、《站台》等等。
法国电影人称贾樟柯的作品为“平民史诗”,这一点个人是非常认同的。
有些不喜欢贾樟柯的人说他的电影太土气,这一点竟然我也认同。
从山西汾阳小城走出来的年轻人,几部作品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地方。
且在他的电影里,自然光下的街景,喧闹杂乱的小巷,通过富有时代特征的印记来诉说时代,诠释了时代的变化以及在变革的冲击下的小人物的坎坷命运。
贾樟柯用犀利的镜头向我们展示了曾经我们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画面,勾起了我们心灵对历史某一瞬间定格的触动。
这正是我喜欢贾樟柯电影的原因。
试问在时代的变迁中,我们哪位不是被时代左右的小人物,裹在时代洪流中被冲刷成如今这般摸样的?
我们哪位没有“土气”过呢?
时间洗掉了我们一身的尘染,也洗掉了最初那浓浓的故乡之情。
《山河故人》中的三个年代,是昨天、今天与明天的故事,昨天与亲朋的悲欢离合,今日等来人生中的匆匆过客,明日望乡咏叹,你还留着家门的钥匙吗?
电影用了三个画幅展现了时代的变迁。
在第一个故事里,赵涛、张译与梁景东之间的情感纠葛,伴随着一架飞机的坠毁戛然而止。
梁景东最后的离去指明了这部分的一个主题核心,时间将三人割裂,人们在随波逐流中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最后那架飞机的坠毁代表着无常的命运,是一个反转的设定,春天的播种季节象征着生机,象征着新事物的到来,然而到头来却是一场悲剧,就像命运,新的事物未必是好的。
第二个故事,突出了物是人非,时代的变化让人的容颜、身体和心都发生了变化,故人来,亲人去,是每个人小人物在时代浪潮下的挣扎。
赵涛送孩子的时候选择了坐最古老的绿皮火车,代表了她想与这时间进行一番抗争,她在火车上的光景,是与孩子的最后的时光。
第三个故事,是一个远隔万重大洋的哀愁,失去母语,没有母爱,在异国他乡,身上唯一相伴的就是15年前母亲给他的家门钥匙。
这是一个超现实的爱情故事,岁月的痕迹将孩子对曾经短暂故乡行的记忆完全淹没,他爱上了一位与自己母亲年纪相仿的女性,是一段找回记忆的过程。
这一段内容拍得很微妙,这是一个无比悲伤的故事,然而结尾孩子面向大洋的那句“涛”,大洋彼岸的母亲仿佛心头一震,可以理解为母子心灵相通。
这原本是一个理想化的结局,但是贾樟柯真正要表达的是,现实中无法回到的一个地方,所有的情感寄托,只能在超现实的光影中才是实现。
总有一种时间摧毁不了的东西在《山河故人》中,故乡汾阳可以看做是一个超脱于时间与空间的一个所在。
三个年代的变化,大量符号化的印记通过镜头传递给观众。
过去的桑塔纳轿车、绿皮火车、大哥大;现在的奥迪、高铁、IPAD;未来的电车、智能电脑。
然而无论哪个时代故乡一切却依然是一副老样子。
在三段故事中,除去第一段故事作为开篇一个时代的注脚之外,在后两个时间段内,故乡都没有发生变化,所有的细节和镜头都与最初的故乡联系起来。
第二个故事中梁景东多年未回却一尘不染的家,地上的那张请柬。
老人死在了一个古老的车站内,还有与孩子一同搭乘的绿皮火车,唯一变化的是那位扛大刀的小孩已经成人。
第三个故事中,简短的几个镜头中,窗台上的西红柿酱,空旷的屋子中一切都未变化。
贯穿三个时间的,就是屹立在时代长河中的那座孤零零的高塔。
然而贾樟柯在这部电影中是仁慈的,他没有像《三峡好人》中,让这种唯一的高塔升天而去。
山河与故人,在这个时空中,依然坚挺中最后的执念,让赵涛来了一段肆意的独舞。
时间一直在变革着,有些东西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看完这部电影,我异常想家。
1.在中国,出生于二三线小城是一种别样的生命体验。
特别对于文艺工作者来说,这体验是一种天然的优势,更利于他“把握时代的脉搏”。
中国太大、人太多、变化太快令身在其中的文艺工作者们气馁绝望,最终彻底失语或背过身去自欺欺人。
然而在我狭窄的视野里,始终有两个人对此种“言说”抱有勃勃野心,并勇于实践。
一个是油画家刘小东,另一个就是电影导演贾樟柯。
这两个人都生于小城,现在“走向世界”。
他们走向世界的方式,就是无限次的走回自己,走回自己的土地,走回自己的人群。
贾樟柯早期作品《小山回家》、《小武》、《站台》、《任逍遥》对一定环境中个人内在精神的关注和放大,使得贾樟柯迅速建立起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
不论是民工小山,惯偷小武,还是《任逍遥》里的无业游民,都是主流文化认为的所谓“边缘人”,但是他们身上呈现深刻的迷惘,同时又是那个时代普罗大众中最为典型的。
我们不必非得通过夏尔·戴松的眼睛才能感受贾樟柯这一时期的好。
体制啊,美学啊,镜头调度啊,因为我们生在其中。
贾樟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贡献其实是,把我们身边一直以为是刘德华、周润发、陈浩南和山鸡哥的人还原为小山、小武、崔明亮、彬彬和小济。
他用镜头告诉你,这才是你,这才你是居住的城市,这才是你的朋友,甚至这才是你的黑社会。
那时贾樟柯还年轻,他的电影带着小城青年的桀骜和顾盼自雄,有一股凛冽的气质,懒得掩饰锋芒。
后来的贾樟柯把这股“戾气”交给了他的副导演,也是他的老乡韩杰,在一定意义上,《赖小子》和《Hello!树先生》延续了贾樟柯这一时期的语言风格,韩杰在青春和乡土的向度上将之推向一个极致。
随后贾樟柯拍摄了《世界》和《三峡好人》,期间还开始了他的纪录片创作,作品有《东》和《无用》。
这一时期的贾樟柯逐步功成名就,“社会责任感”陡增,言说的野心曝露出来。
《世界》是一个非常好的实验。
这实验只能在当时进行,如今再做已经没有意义。
因为“世界公园”现在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火了。
人们逐渐意识到这种娱乐的荒诞和虚无。
用今天的话讲,这叫cosplay。
一伙儿农民在cosplay艺术家,一个公园在cosplay世界。
冯小刚的《私人定制》其实是有表意的。
有位老哥跟我讲,如今从上到下全国一盘棋,各个领域都在cosplay。
这一点不敢细想,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我们都在cosplay某种“体制做派”或者某种“世界腔调”,在过一种伪掉的生活。
《三峡好人》和《东》点出贾樟柯的一个关键词,即“社会热点”,这一时期他开始关注社会热点,想找到新的进入当代的突破口。
这一方向在后来的《天注定》时结出了果,相比三峡系列的泛泛关注和想当然推定,《天注定》更加具体,由点到面,一叶知秋。
唯一缺点是痕迹太重。
《世界》、《天注定》,甚至《三峡好人》在我看来都有实验的痕迹。
当然这也说明贾樟柯是不屑于重复自己的创作者。
接下来的“实验”很成功。
《二十四城记》和《海上传奇》。
《二十四城记》关注了一个变化中的群体——工人阶级;《海上传奇》关注了一个变化中的城市——上海。
这算得是两个比较好的切入点。
贾樟柯抓住了他们。
《二十四城记》虚实相较,虚言实意。
在改革中的庞然大物的滑落,微小个人的印记与疼痛。
他既延续了自己对个体的关注,又不停留在个体上,甚至将人物虚假化,角色化。
但是借由他们,贾樟柯完成了自己的言说。
2010年,进入新世纪10年后,贾樟柯拍摄了《海上传奇》,不管他自己如何否认,《海上传奇》都是世博会的产物。
当然贾樟柯保留了一个艺术家的风骨。
《海上传奇》没有被拍成一部宣传片,而是一个深情的世纪回眸。
在命题作文时保留自己应是一个艺术家的基本动作,但在中国语境里,这个动作就显得特别可贵。
不用我点名也能想到,如果交给另外几位善于“装修”的大导演,《海上传奇》会是什么样子。
《二十四城记》和《海上传奇》在资本上获得成功是必然。
那段时间,贾樟柯突然出现在一些经济类杂志和电视频道,俨然或者根本就是一个财富明星。
大概是这类成功催出了《语路》,各种神头鬼脸的成功人士扑克牌一般甩在观众脸上,拍《小武》的人也励起志来。
2.《天注定》可以算是贾樟柯的一个“里程碑”。
观众对这部电影的褒贬各异,从题材上讲:好的认为他有勇气直面我们社会中的阴暗面,严肃地将问题提出来。
坏的还是老一套,认为他完全是投机,将家丑变卖换钱和名誉;也有些影迷是技术派,认为分段式结构削弱了作品力量,如果将段落都单拿出来发展成片会好很多。
原则上我都同意,因为我不是很喜欢这部电影。
它手法太重。
相比三峡系列的大而化之,《天注定》确实具体了很多,但是矫枉过正,太具体的人和事反而让我们看不清楚。
也许他可以稍稍再退开一点。
自此,“社会热点”已然成为贾樟柯的一个标签。
即在《山河故人》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语言符号一一打磨清楚。
“汾阳”是汾酒和竹叶青的产地。
距离没有最穷只有更穷的红色圣地吕梁只有六十公里,距离省会级城市太原不到一百公里,距离国际大都会北京不到五百公里。
一方面是天然环绕的半农业半工业社会的“地气”,一方面是来自大城市的滚滚红尘的时尚尾巴。
我们的文化产业拧巴就拧巴在,所有的从业者都在北上广,但是市场却在太原、汾阳这样的二三线城市。
“流行歌曲”从《小武》时代贾樟柯就迷恋流行歌曲。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些歌曲有代替他的主人公发声的功能。
前面说面对太大太多太快,文艺工作者们是失语的。
那么作为更底层的边缘人,还有那些不习惯发声的人,他们更无力表达,而流行音乐给了他们一种言说可能,他们只能选择使用这些也许并不合身的语言,来排解淤积的情感。
赖声川和李立群在《台湾怪谭》之我爱KTV里对这一现象做过批判,大意是说这基本上文化自慰。
但贾樟柯对此的态度更暧昧一些,他对那些一辈子也摸不着麦克风的人持同情态度,或说悲悯也不为过。
“脸”以前有个谣言,说王宏伟在欧洲上飞机不用检查机票,因为每一个欧洲人都认识他。
说他在欧洲和梁朝伟一样有名。
欧洲人那么热爱文艺,所以这种说法有其存在的基础。
总之不论是前期王宏伟那张略有些无赖的痞气的脸,还是如今赵涛的高颧骨尖下颏北方中学女教师脸,其实都很有典型性。
贾樟柯的故事不可能请冯绍峰、鹿晗来本色出演。
让刘德华演《失孤》是只有电视剧从业者才能想出来的高招,而真正的电影人明白《亲爱的》这种故事,最好找黄渤脸或者将赵薇村妇化,——这是显见的道理。
在贾樟柯的美学语境里,真实大概排得非常靠前。
那些脸必须是和现实搅在一起的,是观众走出电影院在生活中能碰到的脸。
在这样的脸上找到美,如果你仔细看,能感受到有时候贾樟柯在拍一种帅,不论是小武、崔明亮、彬彬小济还是梁子,都有非常“酷”和“帅”的一帧。
这酷和帅的前提必须是现实,后来某影评人“攻击”赵涛眼袋在我看来多少有点故意。
“钱”《任逍遥》里小济拿着美元说“这就是美国人民的币啊”。
《三峡好人》里韩三明在找妻子途中路过夔门,还将10元钱翻过来对着风景看了看。
《山河故人》里张晋生的儿子叫张到乐,就是美元dollar。
除了这些显见的镜头,在他的电影里,人和钱的关系总是错综复杂。
小武偷钱包,彬彬抢银行,韩三明买媳妇,张晋生成为风投家。
中国人过不了钱这一关。
因为钱的关系,我们已经成为或者正在成为我们当年最鄙视的那些人。
“舞蹈”从芭蕾舞、国标舞到地方戏、广场舞,舞蹈其实是中国人穷欢乐的标志性方式。
贾樟柯注意到其中的陌生化、离间化效果,多次成功运用。
当然不止于此,赵涛的舞蹈老师身份,也和她所饰演的角色有了某种交集。
舞蹈和流行歌曲一样,在贾樟柯的电影里是角色情感抒发的出口。
“超现实”在遥远的神话时代,人们就生活在超现实里。
如今神话时代又回来了,只是不再美好。
在当代中国,生活的不稳定性尤其能导致超现实主义场景的发生。
贾樟柯电影中的超现实镜头正是契合了当今社会的荒诞一面。
“枪”枪也逐渐成为贾樟柯的一个电影符号。
如此显性的符号,象征性反而不便多言,见仁见智吧。
“火车”火车以前是快的象征,进步的象征,象征着时代的滚滚车轮,如今是慢的象征,在《山河故人》里,沈涛送儿子回上海,选择了相对慢的火车作为交通工具,表现出一种脉脉温情。
3.让我们做一个假定,假定从故乡三部曲到《三峡好人》再到《天注定》,加上他那些纪录片,全都是在为《山河故人》做准备。
虽然他已经拿了终身成就奖,但是我们就当他“才刚上路耶”,把《山河故人》作为他的第一个成熟作品,那么我们就能见到,《山河故人》较为完整地展示出了贾樟柯的艺术命题和电影语言。
《山河故人》讲述了自1999年到2025年二十六年间张晋生、沈涛、梁子这一代中国人从过去二三线小城到未来国际大都会的变迁过程中,情感的犹豫摇摆、悔恨苦恼、欢乐惊讶,人物粗暴的欲望,酸涩的病痛与衰老,壮志未酬,成功的空虚,幼稚的错位,直至死亡的慰藉。
1999年的汾阳,有三个小伙伴,刚买了辆普桑的加油站老板张晋生和在矿上看库的梁子同时爱上喜欢跳花伞舞的经营小家电的沈涛。
沈涛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
最终沈涛选择了更有趣也更有钱的张晋生,梁子离家出走。
三个人的身份在这一时期因为情感的关系勉强维持着一种平等。
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快二十年,汾阳还是没什么变化,镜头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全是一样的表情。
2014年得了癌症的梁子不得已回到故乡,四处找人借钱看病。
此时的沈涛和张晋生已经离婚,张晋生去了更大的城市上海。
已经是一位很富有的生意人。
而沈涛也活得不错,接管了(大约是)张晋生的加油站,在当地是说说道道的人物。
当今中国现实就是这样,一个十年,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朋友,一个得了癌症,一个身家过亿,连他不要的女人也比你富有。
你要向她借钱续命。
影片没有向我们展示更多梁子的品质,可能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可能他很有诚信,可能也足够勤劳,甚至是硬骨头,有钱怎么了?
照样抽丫的。
但是没用。
随便一个观众都能说,他有性格的局限性,缺乏某种成功所必须的长远目光。
在家下矿,出去闯世界还下矿。
他得了癌症,回来向最不愿意面对的女人借钱,死亡的威胁使他彻底垮了,没有尊严,没有下文了。
穷,且快死了,所以他不再重要。
中国历来如此,《呼兰河传》团圆媳妇死了,有二伯和老厨子也只是议论议论饭菜。
沈涛的父亲死在火车站,这里贾樟柯用了一个社会热点,也是发生在山西的事件,太原火车站,一位老人在候车时死去,旁边等车的僧人发现后走过来,握着死者的手为其超度。
在一个连老人都不敢扶的国度,死人需要这样冷静的慰藉。
沈涛叫张晋生送儿子张到乐回来奔丧,在机场见到的张到乐已经开始连妈都不会叫了。
沈涛望着“洋气”的儿子惘然若失。
葬礼办完,张晋生给儿子订了回程机票,沈涛却执意选择坐火车送儿子,在火车上,沈涛给了张到乐一套家门的钥匙。
一个慢车,一套钥匙,显示出一个观察者对中国现实的无奈和期许。
诗人梁小斌在1980年就写过一首诗《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如今2014年,张到乐丢掉的岂止是钥匙。
要等到2025年,在澳大利亚长大的张到乐彻底迷失才能说出,“这里,不是我要来的。
”2025年的澳大利亚。
富豪张晋生玩着满屋子的枪,却找不到敌人。
儿子张到乐爱上了自己的汉语老师米娅。
父子交流要用谷歌翻译。
张到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说自己是试管婴儿。
米娅也有自己的困扰,在离婚问题上,对方的理智与冷酷令她无法接受。
面对澳大利亚的大海,张到乐说出母亲的中文名字“涛”。
沈涛在2025年出门遛狗,在汾阳的一片荒地上又听到了《go west》,随之起舞。
山河故人,也不是批判山河,也不是怀念故人。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程。
当整个社会都西行,贾樟柯也不愿意停下来做过多的解释,只道一句珍重。
徐元说,“这是一部‘工整’的文艺片,特意语焉不详,所以也就显得微言大义、高深莫测。
但无论如何,贾樟柯对当代中国的观察,并且找到用恰当的电影手段来传达这种观察的本领,依然独步江湖。
”锵锵三人行,知乎,电影杂志,路演……贾总作为电影界的财富明星当然要身体力行,但是在这些访谈里,聪明的贾樟柯都显得谦虚又老实。
每一个有所指的或者故作高深的问题都被他避其锋芒的接过。
作为创作者他可能真的没想太多,但是从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因为其真实,所以都有了清晰的指向。
贾樟柯作为一个当代中国的观察者和讲述者,表现出了适度的悲悯。
我们在看那些乡土镜头时感觉不到他的批判,另一面,他的乡愁也是收敛而克制的。
贾樟柯自己说,我不是为了讲述国家而拍电影。
实际上这由不得他,这是宿命。
生在这里讲述这里,并且因为他所选择的方式和对象,最终作品在不经意间说出了时代。
希望《山河故人》在银幕上留得久一点,可能它说出的真实极为有限,但这毕竟是少数能抵达我们的为探寻真实所作的努力。
2015.11.7鸟巢北岸
赵涛的颜实在是……像一个刚学雕刻的少年在粉笔上粗粗雕出来的。这片基本上是拍给中国人看的,虽然火车站超度的戏太剪报了看的让人尴尬,但相信内容对于外国人没太大意义。作为一个DJ,贾樟柯还是比不上王家卫。这个故事编的挺莫名其妙,但是情绪还是都顶上去了,看完有点难过,不是感动是想念曾经的贾
不知道怎么评价。当初是为了看董子健和张译。今天董公布恋情了,女孩儿也蛮好的,希望他好呀~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真讨厌,但也真对。
贾樟柯是活着的内地导演中我的最爱,而本片无疑成为其全部作品中我的最爱。集《小武》乡土现实、《天注定》即刻现实、《三峡好人》魔幻现实之大成。贾樟柯不制造故事,他只做现实的捕捉者。感谢他保存我们亲历的时代。每年寥寥几部华语佳作的光辉,让这个时代显得没那么糟。AFI FEST影展【Chinese 4】
1,赵涛最后在落雪的郊外摇摇晃晃起舞,天地满是山河,故人永无相逢。想起韩国电影《母亲》开头,金惠子站在灰色草丛中的独舞。2,广袤感。不同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粗犷的广袤,是细腻潮湿的广袤。3,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迟早是要分开的。如妃说:万里江河,有缘再聚。珍重。
2025年的手持无线端界面太土,完全没有未来感。
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们都在变老。有人喜欢1>2>3,我却喜欢倒着来。这才是电影。中国的社会现实很难被预言,所以我喜欢预言,章明预言的2014年,贾樟柯预言的2025年,杨德昌的预言,二十年后还在大陆呈现。
也许,老外认为的当代中国是个这样吧。看得相当的难受,以至于停了三次重新往前倒再看,欣赏无能。黄海的海报加一星。#戛纳电影节#
有泪有情怀,见到贾导好开心~@ 华谊兄弟袁家岗
珍重。
为了完成作业请我爸看的(。第一部分虽然表达粗疏,但情绪和摄影都很不错,细节也出挑。第二部分则有点老娘舅式复原短剧的恶俗,第三部分就像吃了屎一样难受……可以看出贾樟柯能处理的和努力想去处理的东西之间有多大的间隔。
因为期待很低反而觉得还好,第一个故事很不喜欢,最喜欢第二个故事,虽然不新鲜但是有余味。不过贾樟柯能玩点新的么,总投其所好,难怪我依然爱娄烨烦贾导。
不动声色丢出不少问题,认同、隔阂、妥协等等,却仍然是无解。要不是看到片子里小地方的人们是怎样冥顽地守着那些粗砺的传统和无知的软弱,我都快要忘了自己也是未曾从中挣脱丝毫的人呢。“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迟早是要分开的。”嗯,那分开前要好好走,走久一点。
我倒覺得第三段不倫戀意外帶感,沒有這段整個片就完蛋了。但是第一段太尷尬了,無論是代數問題還是幾何問題都尷尬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單電影來說拍得還有點意思的是第二段。
两个小时的无聊剧情实在是浪费时间……感觉第六代导演都有一个特点,拍自己年代的质感拍得特别好(赵涛谈恋爱那段虽然缓慢但细节还是动人的),但一旦拍到现代或者是科幻年份,整个氛围就特别不真实。
三星半吧 没有想象中好看 第三个故事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看到最后我懂了 导演这是在向大家解释大妈跳广场舞的由来呀……
比社会符号学的前作舒服,至少情感有了,只是还不够有力,情感的力度不够强,或者是演技太成问题,就让很形式感的场景或者符号变得略显空洞,甚至拍出了一点通俗剧的感觉,科长其实也一直不是那种情绪外放的导演,这一次总算开始专注叙事了,可惜场面调度的能力也就大不如之前了。★★★
两次放映中断重来都阻挡不了歪果仁流泪跪拜,问了几个外国朋友皆称神作,国内同行却疑其谄媚逢迎。三种画幅三个年代,意象符号直白复现,形式足够让影评人亢奋几天;弱化社会批判,理顺叙事逻辑,对故人故土的怅惋,内容也轻松勾起共鸣。差40岁的婆孙床戏闪瞎国内记者,大概赵涛也是出口欧洲专供吧。
3.5。纯视听层面终于泯然众人,再看不到任何指向本体的可能性,但依然有诸多生发于剧本又在镜头前掷地有声的巧思。以第三段为最甚的电视剧质感一直被高效的台词外语言吊着最后一口电影气,合影四散留一人、电话铃响→僧人把脉/合十那几下,冯小刚们再拍十年也学不会。所有“不好”的地方,至多都只是一种真情实感驱动下的做作(such as ending),这是目前我认识到的科长,不变且最“好”的地方。
贾樟柯一直待在1999年就挺好,另外赵涛演的不错 #l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