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了莎,李不空=苏联,或者说是共产主义乌托邦体制疯妈=原初的中国李东方=新的中国唐老师.梁老师=中国知识分子(两个性格)唐婶=西方现代文明.或者说西方自由体制绣花鞋=中国传统文化天鹅绒=看似绚烂的西方物质文明石头小屋=疯妈记忆里面的关于共产主义乌托邦的残留,疯妈建造好了就再也不去了病也好了,但是她自己剔除了这些也就无法存在了1958年中国进入大跃进时代,1976年wenge结束注意几点1,里面和李东方一起去问唐婶问题的小女孩(京剧化装的脸)其实就是李东方自己的另一个化身,所以她问的问题都是李想知道的.这一点在石屋李东方和李铁梅并置的照片已经说明(李铁梅是<红灯记>里的祖国的希望).2,第二段后面比较完满的结尾其实梁老师的想象是不存在的,最后梁老师的死亡暗示了老式知识分子的理想的幻灭(优雅却决绝的死亡)3,梁老师逃窜进唐老师屋子,唐一直忽悠梁承认摸屁股事件,暗示他们俩其实是同一种类型的人最后想说的是,姜文是在中国第一个把对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化的反思拍的如此魔幻和充满魅力的人,不得奖也是正常的,老外其实是没有多少能够真正理解的,大师已经升起!!!
今天是宁波第一天放映姜文的《太阳照样升起》,下班后迫不及待去影院看了。
看过之后,有一肚子的话想表达出来;看到第四个段落,周韵挺着大肚子去营房看一堆亡夫的衣物时,我竟然泪流满面。
这是一部可以从多个维度来解读的电影,从叙事结构上它借鉴了昆丁·塔伦蒂洛的成名作《低俗小说》,从表达形式上又借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运用了大量的隐喻和象征。
姜文说,这部影片的故事可以放在任何时代背景来演绎。
不错,这是一部关于两个爱情湮没的故事,放置在民国、当代;南美、西班牙、韩国,都可以。
但放置在1958年到1976年的背景下,却又宛若寓言。
先说爱情。
周韵还是一个年轻女学生的时候,就被“最可爱的人”诱惑/爱上了。
当她大腹便便到大漠的营房去看孩子的父亲,只剩下一堆衣服。
她带着痛苦乘坐空荡荡的火车离开伤心的大漠,遗腹子房祖名出生在火车上。
姜文是一个回国建设祖国的南洋归侨,他的女朋友孔镱珊骑着骆驼千里跋涉,就为了他信中的10几个字:你来,我们结婚,我在路的尽头等你。
在茫茫大漠中,她真的看到了路的“尽头”,姜文站在“尽头”的后面。
在苍天、大漠、他和她中,他说:你的肚子像天鹅绒一样。
在沙漠的狂欢夜,他娶了她。
这是1958年的故事,两个女人在大漠的旅途偶遇,一个为着幸福的爱情,一个为着伤心的爱情。
1976年,爱情都湮没了。
周韵带着遗腹子到爱人的故乡,云南的一个山村里。
1976年,因为一个梦,和一双绣着鱼的花布鞋,她“疯”了。
她看见了重复着亡夫曾经的话语(“我知道,我知道”)的鹦鹉,她追逐这只鹦鹉。
她儿子房祖名有着算术的天赋,却被疯妈给逼得不上学,不出门,不出工,随时都堤防着妈妈会做出疯狂的事。
周韵最后对儿子说:我现在好了,你去接下放的人吧。
房祖名接了下放的姜文和孔镱珊,半路上就得知自己的疯妈失踪了,只看到沿江漂过的衣物,还有那双花布鞋。
下放到山村的姜文成天带着山里的淘气孩子上山打猎,以猎物来挣工分。
偶然的一次,他发现了周韵搭的隐蔽的石头房子。
他趁夜去探访,看到女人的衣物。
而这个夜晚,当他回到家时,却发现自己的老婆孔镱珊和小队长房祖名通奸,她对房祖名说:你唐叔说我的肚子像天鹅绒。
他将猎枪对着房祖名。
对死亡毫无畏惧的房祖名问姜文:天鹅绒是什么?
姜文说:我会帮你找块天鹅绒,但你看到天鹅绒的时候,也就是你死的时候。
离开山村的姜文没有带回天鹅绒,因为他的朋友崔件健开导了他,不是房祖名的错,是他自己“占着茅坑不拉屎”,只顾带一帮毛孩子打猎,把老婆搁家里撂荒的错。
但房祖名带回了天鹅绒,他对已经侧身而过的姜文说:她的肚子一点也不像天鹅绒。
“砰——”两个爱情故事都湮没了。
再说寓言。
周韵在1958年生下遗腹子,在1976年,她疯了。
她儿子一直都搞不清楚妈妈是真的疯了还是偶而迷乱。
1976年,记得那个年代曾经有一期美国的时代周刊的封面文章:Are China Mad? 从习惯于把祖国比做母亲的年代过来的姜文,显然想隐约地表达,1976年,母亲疯了。
(1958见,大跃进;1976年,文革结束)癫狂状态中的疯妈周韵,她上树去抓羊,跟猫说话,给树刨坑,用石头垒房子,在屋顶上用她的海边家乡方言反复地背诵古诗。
疯妈不让儿子上学,不让儿子出门,不让儿子出工,经常打儿子的耳光;然后把家里的东西都摔碎了。
影片开头,她就把儿子的算盘摔碎了;有一次,她儿子陪着她把家里的碗碟器皿统统都摔碎了。
房祖名偶然发现疯妈搭建的石头房子,里面把曾经破碎的东西都拼合好。
但房祖名抑制不住的喷嚏把一切表面拼好的物什又都统统震碎了。
1958年到1976年,Mad的中国兴起了轰轰烈烈的“破四旧”活动,连任何外族入侵都不曾毁坏过的曲阜孔林都给捣毁了;掀起的文攻武卫,将传统中国文化的亲情人伦彻底撕毁。
现在重新又拼凑的文物和文化,恐怕几个喷嚏也能震得粉碎。
再说魔幻现实的隐喻。
那只说着“我知道,我知道”的鹦鹉和剪去人头的合影照。
周韵以为把合影上亡夫的头像剪去就可以忘记不堪的伤心事,但在内心底又无法摆脱。
鹦鹉是她的幻觉,也暗示着她心底里无法抹去的期盼。
羊和树。
周韵从树上抓下了一只羊,在树下刨了一个大坑。
她说,那树因为下面的石头的缘故,所以斜了。
房祖名有一次听说疯妈背着石头到河边,追过去,一路上到处都是羊。
羊似乎是周韵压抑的情感的指代,而那棵树是她生活的象征。
石头和石头房子。
周韵从树下刨的大坑里挖出了很多石头;她背走这些石头;后来房祖名就发现了那座石头房子。
石头象征着坚硬,似乎是她在情感上一直执着的影射;石头房子几乎就应该是她的内心了,虽然破碎了,但依然还保留着完好的影像。
鞋和衣物。
她因为鞋而迷乱,癫狂;她最后失踪后只剩下一身顺河漂流的衣物。
她最初去大漠的营房时,看到的也是亡夫的一叠衣物。
姜文趁夜到石头房子里,也见到了她的衣服。
鞋和衣物都表示着她感情的投射,那双导致她癫狂的鞋或者根本就不存在,或者一开始就化成了幻觉中的那只鹦鹉。
姜文走进她的内心,看到她的感情,才恍然自己的感情原来很脆弱,随即发现了老婆和房祖名的偷情。
再说性压抑。
在第二段落里,充斥着大量的性隐喻。
黄秋生一开始唱歌时厨房里五个应和着的姑娘,她们轮流接了一个匿名的性骚扰电话,接着黄秋生在这种充满性暗示的骚扰电话干扰下把手指切伤,拿起电话对骚扰的人说了句:丢你老母。
接下来的他到医务室,在挂满白布的房间里迷失,并性亢进的护士陈冲挑逗。
然后是在露天电影场的流氓事件,5个女人的屁股分别被摸了。
黄秋生莫名其妙就被误当成流氓之一,在他摔断腿养伤的夜晚,接连2个倾慕他的女人来表白。
先是性亢进的护士陈冲,一闻到他的气味就会兴奋得不能自持,甚至晕倒,她倾慕他,想做他的女人。
紧接着是一个丑女人,她是骚扰电话的始作俑者,她打骚扰电话的目的就是想听听黄秋生声音,而她为那句亲口对她说的“丢你老母”而感到幸福。
黄秋生是性压抑的角色,与之对应的是性放纵的角色姜文。
姜文与护士陈冲一直都在偷情,他的喇叭吹响,陈冲就会到他的房间。
姜文跟他老婆拍拖时,就用性幻想虚构了和孔镱珊的性爱过程。
但当黄秋生在事情平息之后,在姜文房间里,和陈冲三个人小聚后,他上吊自杀了。
他悬挂着的自杀身躯下面,7个女人:5个厨房姑娘,1个倾慕他的骚扰女,性亢进的护士陈冲。
整个过程中,其实,每个人都是性压抑的,包括姜文,他只能靠写出来的性幻想来满足自己。
他甚至幻想孔镱珊的肚子像天鹅绒。
性亢进的护士陈冲也压抑着,她在与姜文的偷欢中从来没有真正地满足过,所以她对黄秋生才充满幻想。
有意思的是,姜文因“占着茅坑不拉屎”而被房祖名与老婆偷了欢。
1958年到1976年,确实是性压抑的年代。
这从姜文的另一部影片《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早已经作了铺垫。
再说死亡。
周韵的亡夫,死在西北大漠的边陲,应该是执行公务殉职的。
这从最后一段周韵挺着大肚子到营房去听俄罗斯人说明和面对有三个弹孔的衣服时可以判断。
但在房祖名拿着头像被剪去一个的合影照片时,山村里的人却把周韵的亡夫错认成了另一个人。
其实,房祖名的爸爸就是烈士,但村里人却说他爷爷才是烈士。
黄秋生自杀,是在压抑的年代因性压抑不能自持而自杀。
房祖名是被姜文打死的,因为他强调了姜文老婆的肚子不像天鹅绒。
(我突然想到,姜文在影片里应该是个性无能吧,他跟陈冲偷欢,却不能使陈冲满足;他在结婚前用性幻想来绘声绘色地描述与孔镱珊的性爱,并在结婚前说了:你的肚子像天鹅绒。
下放到山村后,他却“占着茅坑不拉屎”,使自己老婆忍不住与房祖名通奸。
最后,房祖名说他老婆的肚子其实不像天鹅绒,像是扯破他性无能的遮羞布而使他不能自持,所以枪杀了房祖名。
)周韵失踪了,但更像是肉体死亡了,但内心世界和执著的感情一直都在。
所以,后来姜文趁夜在石头房子里见到了她的衣服。
最后说太阳。
其实整部影片的故事跟太阳都没有关系。
所以,太阳不过是最后,也是最大的隐喻。
相比于用性压抑来暗示压抑的年代,太阳在最后的点睛。
太阳不过是乌托邦的革命理想,或者这片禁锢了他7年不能拍片的红色帝国。
通篇都像在叙述一个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故事,但最后终于把这个故事放置在“太阳”下面。
这是姜文最大的野心,他仍然没有放弃表达他最渴望的主题。
司空图曾说,不着一字,尽将风流。
他能把整部电影没有一处笔墨来批判敏感的内容,但最后一个回旋,整篇故事都是在表达他的批判。
想起广东的《南方窗》杂志扉页曾经引用一句话: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是的,压抑的年代过去了,太阳照样生起,太阳照姜文的模样升起。
但曾经的太阳却一去不复返地湮没了,曾经的纯真爱情,曾经的理想与激情,曾经萌动的青春岁月,都伴随着新的冉冉升起的太阳而彻底湮没了。
这就是姜文,在一句批判的话都没有的情况下(所以影片能够一刀不剪地公映),他始终还是表达了他的意象。
一部奇特的电影。
刚看完时似懂非懂,再细细琢磨,好像明白了姜文要表达什么。
首先看影片时代背景,1958-1976,中国历史上那么一个特定的时期。
在那种压迫、束缚的大环境下,人仍有争取自由、渴望解放的心——这就是无论怎样,太阳每天会照常升起,心中的太阳也是。
因为约束,这种渴望自由解放的心具体表现为对情爱的向往;也因为约束,角色都是以一种畸形、病态的方式去表达这种欲望——周韵间歇发疯;曾经一腔热血要抱效国家的华侨知识分子黄秋生和姜文,他们最后的快乐建立在什么之上呢?
黄秋生在食堂和面,怀抱吉他仍然会尽情唱歌,姜文则是在野地里和一帮傻小子打野鸡。
最后连寻求这些心的放纵的方式还不行,那么,我还可以选择优雅地死去。
一《太阳》之所以难懂,和姜文与众不同的历史观有关。
那段很多人不堪回首的岁月,在姜文眼里只是一段青春而浪漫的记忆。
是什么造成了这种不同?
了解一下导演本人的出身应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姜文是在部队里长大的,这个出身在那个年代拥有极为特殊的意义。
当普通人家的孩子都忙着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时候,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穿上军装,成为“最可爱的人”;当同龄人都在北大荒、新疆建设兵团里修理地球的时候,他们能够在北京的大街上四处游荡,去老莫餐厅吃饭,看内部电影,还可以为了追女孩大打出手;当文革结束,别人都为了一个返城名额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们又早早辞去公职开始下海经商,当上了“倒爷”。
当紫禁城里的皇亲国戚被打倒之后,人们称他们为中国的“红色贵族”。
我们可以在北京的文艺圈里数出一长串名单:姜文、冯小刚、王朔、叶京、叶大鹰、以及陈凯歌大导演的前妻洪晃……大院里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普通人当然不得而知,人们只能从《阳光灿烂的日子》、《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我的非正常生活》等等带有自传性质的影视和文学作品里,窥探个大概。
很显然,姜文绝不会像阿城写《棋王》那样去拍一部关于“饥饿”的电影,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体验。
在姜文眼里,六十年代最大的痛苦只是不能再公开地摸女人的屁股了,但对于常人而言,则是怎样才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就是贵族和平民的差异。
二特殊的环境,让高干子弟对女性和其它男性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在《太阳照常升起》 中也表露无疑。
性,或者说男女关系,是《太阳》的另一大主题。
片中的三个女人正代表了男人心目中三种女性的形象:母亲、妻子与情人。
通过母亲(周韵)的叙述,我们得知房祖名那从未露面的父亲是位战斗英雄,他只消站到女孩面前直接而简单地表达出“我看上你了”,这个全校最漂亮的女孩马上就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在他死去之后,还会带着腹中的遗孤从大城市来到丈夫出生的小山村生活一辈子,每天去楼顶上吟诵:“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的确,昔人早已离去了,短暂的婚姻只留下一个孩子和一堆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上面写满了爱人的名字:“阿辽莎……”。
如果说鱼鞋作为一种性的隐喻,反映了母亲长久以来的性压抑,那么鱼鞋的得而复失,正象征了母亲那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性爱。
林老师(姜文)和妻子(孔维)的关系中也有相似的地方。
只要男人写一封信,一个出身南洋、长在上海洋房里的华侨女孩立刻就不远万里来到大西北与他结婚。
男人甚至在电影直截了当地对妻子说:“我可以把鞋搞大,也可以把你的肚子搞大。
”(想到现实生活中,姜文也正是如此身体力行,真的把女主角的肚子搞大了。
)婚后,男人可以与学校里风骚的女医生毫无顾忌地调情,但当妻子因为受不了冷落而红杏出墙,他立刻就端起象征男人权威的猎枪,对准奸夫的头冷冷地警告:“你这样做是要出人命的!
”陈冲扮演的校医则是另一种女性的代表。
她风情万种,热情似火,而且来者不拒,既可以狂热地爱慕着梁老师(黄秋生),也毫不拒绝与姜文眉来眼去。
她作为“情人”的代表,和周韵代表的“母亲”、孔维代表的“妻子”,共同组成了男性心目中一个完美的女性整体。
应该说,《太阳》一片充分体现了姜文作为男性代言人对女性的话语权:男性需要的女性是三位一体的,他们既需要一个好母亲来为自己生儿育女,并且从一而终,又需要一个可以用来征服,并且能够崇拜和仰慕自己的妻子,最好还拥有一个情人来调剂日常乏味的生活。
三接下来谈谈影片中三位男性。
黄秋生――情人,会弹琴唱歌,有情趣,平时喜欢扎在女人堆里,偷偷摸女人屁股,结果在一个禁欲的年代里感到十分压抑,觉得了无生趣,于是用一根长长的枪带结束了生命。
房祖名――儿子,年轻有活力,单纯且幼稚,有恋母情结,喜欢年长、优雅而有风韵的成熟女人,因为勾引了别人的老婆(其实是因为挑战了男性社会的道德标准,而被更强有力的同性宣判了死刑),其结果仍然是死亡。
姜文――丈夫和父亲(尽管电影中他和孔维并没有孩子,但他带着农村小孩打猎的一段,体现了他作为父亲的一面,即父亲是孩子们追逐和崇拜的对象),孔武有力,大男子主义,对妻子的占有大于对她的爱,对情人也不拒绝逢场作戏。
他是男性权力社会中道德准则的维护者和执行者。
影片从各种角度展现了林老师(姜文)弹无虚发,每发必中的高超枪法。
猎枪,在此成为父权和夫权的绝对象征,它不仅暗示了男性强大的性能力,也成为对更弱势的同性以及小辈们炫耀武力的手段。
正是这种强大的男性的力量,让他成为三个男人中活得最久的那一位。
是的,姜文导演一直是个很牛的人,很强势,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一种固定的形象而被媒体定格。
诚然,他是优秀的,他的演技与导演水平可以进入中国一流演员与一流导演的行列。
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牛”和“拽”除了才华本身,还源自一种与生俱来的强烈优越感,一种对女性和弱势同性的优越感,一种贵族对于平民的优越感。
于2007.11.02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的烂片应该分为两种。
其中一种便是我们长期在中国的院线不断遭遇的那些,但即便是这样的电影,也时常能够使我发笑,尽管是带着一种嘲讽的心态。
而另外一种电影就属于《太阳照常升起》这一类的。
但每当你想要表达对于这种电影的批评,总会遇见诸如“你真的看懂了这部电影吗?
”这样的质问。
每次我一听见类似的表述,我几乎都能想见对方自鸣得意的神情。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好像在逼问别人,究竟有没有看见皇帝的新衣服。
大多数人会被这样的质问所震慑,毕竟这部电影有着姜文的逼格加持,又还顶着“艺术片“的头衔。
而没有多少人想要承认自己是愚笨的,嗯,那么问题必定出在自己身上。
再接着人们就会在一篇篇的解读里产生一种“原来这片子这么牛逼啊!
”的大彻大悟之感,然后坚定的站在赞美的行列之中。
这部电影充斥着大量的隐喻和象征,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当你试着想要以正常人的逻辑融入它的时候,会发现根本就无法得其门而入。
这时候除了隐喻和象征,几乎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在如此直白的情形之下,使我产生了不少的疑惑,我究竟是在看电影呢,还是来猜导演设置的字谜呢?
隐喻和象征不过是一种手法,被用以增强审美情感的深度和复杂性。
这也意味着它的作用只能是锦上添花,而不是让观众猜字谜。
至少说,即便观众没能理解到这些隐喻和象征,也应该能把基本的故事逻辑给理顺吧。
而在《太阳照常升起》的第一个故事里,角色的对白和行为是毫无因果逻辑关系的。
周韵饰演的“疯妈“完全就是让人不明就里的存在,一会上上树,一会刨个坑。
高兴的时候呢会扇儿子几个耳光,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直接掐住儿子的脖子。
而房祖名饰演的儿子基本就是在逆来顺受,然后还能整天漫无目的地游走呢。
至于随手摔那么几个锅碗瓢盆什么的,嗨,这纯粹只是玩玩而已,毕竟也不值几个钱嘛。
我只想知道,如果这一家子仅剩的两个人都整天这么潇洒快活、放飞自我,没有人从事生产,就真的不必担心饿死吗?
如果你觉得姜文老师只有这点能耐,那可真是是太低估他了,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这部电影里的人物大都是神神叨叨的。
当房祖名在念着信时,周韵突如其来地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然后故弄玄虚的问他懂吗,一直都是云里雾里的房祖名当然只能回答不懂啊!
这个时候,该轮到姜文老师展现金句了!
周韵直接从嘴里蹦出了那句:“只能说你不懂,不能说你没看见。
”什么叫做做作呢,你们自己体会一下吧。
这句被很多人奉为经典的台词完全没有足够的铺垫,合理性全无,突兀之程度能够直逼那部著名的邪典神片《房间》。
而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可能就是为了向观众说教。
这之后的陈冲和孔维基本都延续了这种神神叨叨的风格,永远是大段冗长的台词,而提取不出有效的信息。
似乎这部电影就没打算在逻辑上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无论是黄秋生的死还是孔维的出轨,都显得铺垫不足,生硬又猝不及防。
不难看出,姜文老师这是有意为之,就仿佛他老人家在说,你们看不懂了是吧?
赶快来分析我呀!
这部电影处处都是不明就里的剧情,姜文老师连基本的故事情节都懒得弄圆。
连故事都没有办法令人信服,谈何感同身受呢?
这就如同他日后恶评不绝的《一步之遥》一样,完全就是导演自娱自乐的产物。
这并非是隐喻能否看懂的问题,其实就算看懂了,也就那样了。
而是问题在于,采取这样一种表现方式,足以令观众感到厌恶。
这直接就将电影降降格为猜字谜的游戏,而假如你猜不中导演的那点心思,根本就无法从中得到一点的乐趣。
在自娱自乐这条路上,姜文老师在影迷的拥簇之下是越走越远了,接下来他会一直位列仙班,或是跌落神坛,我们拭目以待。
伟大的电影必须有伟大的观众,电影之伟大在于,要让观众有满足感。
观众之伟大在于,必须要想办法弄懂一部故意不让你弄懂的电影,然后取得满足感。
观众冥思苦想之后,自以为终于找到了答案,得到了升华,从此成为了一个有品味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伟大的观众。
所以,一部能让平凡小市民观众变得高品味,变得伟大的电影,也就有希望挤入伟大电影的殿堂。
变形金钢和黑客帝国永远无法变得伟大,因为它们无法使观众找到自己已经超越平凡的快感,这和国庆节大部分人选择挤在外滩,而有些人却要去徒步爬金茂大厦是同一道理。
所以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电影的导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想办法甩开无用的懒于思考的老百姓,抛弃金字塔的基层,直接要那个空中楼阁的塔尖,票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得奖。
一千万观众满意了,也不如一个评委满意了。
拍好一部通俗的电影是很难的,因为你无法表现出你和别人有多不一样。
但一部象《太阳照常升起》这样的片子,就可以很容易的让观众分出层次,分成看不懂的看懂的,讨厌和喜欢的,有所谓的和无所谓的。
这部电影真得有必要看懂吗?
它真的有必要去寻找主题或是隐喻吗。
如果本来无一物,那么说看出了什么的人又是从哪看出来的呢?
一个笑话:三个人为比谁眼力好,比认远处庙门前的匾上的字,每个都说它看见了上面的字,但每个人都说的不一样,后面庙门里的老和尚走出来说:各位施主别争了,匾还没有挂上去呢。
这类片子的导演会告诉你他每个镜头每个对白的用意所在吗?
当然不会,那多俗。
当然是让你自己看去。
任一帮自以为恍然大悟的观众为对剧情的解读争的头破血流,不会有人给出标准答案。
庙门上有没有匾,只有老和尚自己知道。
拍电影和写小说很象,有时候你必须去苦心构思一个故事和题纲还有卖点,时刻思量观众看到每一段时会如何反映,出版商和评论家们会如何说。
但有时候你烦了累了,就想去他妈的老子不侍候了,于是开始在纸上胡乱涂写,这时你会写出在精心构思状态下无法写出来的东西,但你知道,你不是带着任何目的去写它的,只有这种状态才是最真实原始的状态。
所以评价方法很简单,只需看它是一部故意精心策划成某种样子的作品,为了讨好某些特定的观众群或评委,绞尽脑汁的完成,并期待于奖项或好评;还是一部骗了投资商的钱,由了性子,在大醉之夜,随意浑洒而成的涂鸦。
如果是前一种,那仍然是恶俗的工匠之作,伪装成无招胜有招的高手,但其实却仍是刻意为之,这样炮制出的“先锋电影”和“实验电影”就是最大的恶俗。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诞生出无用垃圾,一种是诞生出旷世绝品,这取决于创作者自己的才华。
其实分辩一部刻意的“伪大电影”和一部浑如天成的真上品的方法很简单,一部真的优秀作品看完了哪怕你完全不懂它在说什么,但你仍然会被打动,被震撼。
就象一部伟大的音乐,不需要剧情不需要主题,你一样能听懂它。
它的所有元素都在指向同一个点,虽然你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是你会感到正向着它飞奔的快感,你感觉到一种力量正在托着你升起,让你高喊:“哦!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但作为“伪大电影”,它会让人在看到一半时就厌倦、头痛、昏昏欲睡。
它是一条路上东西南北乱指的路标,写满了“终点”“非终点”“高点”“低点”“天知道是什么点”,然后你晕菜了,倒在地上,你听见女主角在激动的狂喊,但你却想说:“哦,算了吧,快亮灯,我要回家。
”伟大的电影必须有伟大的观众,伪大的电影也必须有伪大的观众。
强者会造就伟大的观众。
弱者却只能在空空荡荡的影院中,贴着各种标签期盼着伪大观众的到来。
伟大的电影也许会让观众一时沉寂,但多年之后却回荡起掌声,但伪大的电影同样会让观会一时沉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它已被忘记。
上一段算不上是针对性的影评,它适用于对所有的这类电影进行评判,那么下面就专门的说一说《太阳照常升起》:看第一段最初时,很全神贯注,觉得很有意思。
画面很美,镜头很有功力,也有悬念,一直到李叔被称为鬼,还仍然可以是部很棒的片子。
但疯妈一直疯个没完,所有的人都象疯子,都很无厘头,这也没有错,但错就错在导演没疯,导演还正常着呢,他一边拍着这些的时候,一边还想着拿奖成名呢。
一个正常的功利者拍不出真正的疯狂,结果就是并不疯狂,只是搞笑。
一个被围观的真正的疯子能让人感觉到悲剧的力量,但一群装疯来吸引人们注视力的家伙就只能让大家失去围观的兴趣。
观众看不到正常人,也看不到真正的疯子,完全失去了情绪的依托点,被吊在半空中,导演的镜头晃到哪,就只好跟着看到哪,这样的设置一直贯穿整部电影,包括刻意打乱的叙事和刻意荒诞的情节与人物。
这就象你去用餐,开始喝了一道汤不错,于是期待下面的主餐,但发现后面源源不断上来的都是汤。
一开始疯妈在树上高喊阿辽莎,到影片最后疯妈抱着婴孩面对太阳高呼,在这呼应的一头一尾中间可以容纳一部很牛B的电影,但我们看到的不是,好象一部外星牛B电影被人捡到了开头和结尾或某些片段,为了凑成一百分钟上映只好在中间硬塞了好些仿制品然后胡乱粘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是一道又一道看起来挺不错的汤却没有主餐,因为厨师不会做主菜,只好指望汤把大家灌饱。
所以观众的感觉也很混乱,因为腹胀与饥饿交织。
人们在这部电影里看出了各种大师各种技法,但姜文却消失了,那些主角们也消失了,许多很优秀的演员,再一次成为了符号,成为了道具,而失去了人物本身,故事本身。
时代背景失去了意义,人物情感失去了意义,任何符号也随之失去了意义,想达到这种效果其实不需要高价请任何演员,让每个参演者全片始终戴着口罩就行了,说不定这一点倒会让评论家和需要炒作点的媒体们被“软”一下,而不是在任何时刻都听见充满激情的呻吟却怎么也HI不起来。
姜文在片中已经讲述了自己是怎么拍出这电影的。
你看见疯妈摔掉的那些碗了吗,在房祖名后来发现的小屋中,他发现这些碗被重新拼了起来,在一起看起来还是碗,但一样也提不起来,一提就碎了。
这或许就是姜文无意中对《太》做出的解读暗示。
他打碎了一部或是许多部电影,然后把它重新拼了起来,在这座姜文小屋中,你可以看见好电影中有的一切东西,但就是一样也没有什么用处,很好的音乐,很好的剪辑,很好的演员,很好的画面,但却凑不成一部很好的电影,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拼合品。
我很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和《鬼子来了》,因为那时候的姜文没这么矫情。
那时的他是个树上的疯子,而现在的他则低着头在自己的电影前数数:“十三……十三……十三……”有这样拍电影的人很好,因为这样好让我们知道中国除了无十黄之外还是有其他电影的。
但这样的一部电影,要是你还在琢磨着去“理解”和“弄懂”它,你就是十四。
最后再提醒一句,看过姜文电影和这些电影原著小说的人都知道,千万不要把小说版权卖给姜文!
我在万达的放映大厅等妖怪来,一个男人走过来坐回到我对面的椅子上,他把他搭在椅子背的衣服穿上,翻翻手里的报纸,翻了一会,突然抬头问我,你看过《太阳照样升起》吗?
我摇摇头,男人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他的报纸。
我想他大概是没拿定主意要不要看这部电影。
但是我没办法告诉他,于是我掏出手机,给妖怪发短信,短信还没发出,抬眼看到妖怪已经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电影很好看,是那种我非常的喜欢,但若有人问起来,我就会非常谨慎的告诉他,只是我个人比较喜欢而已的电影。
没开演的时候,我和妖怪都想起前两天好像谁说一句话,说是对这部电影没什么期待,所以也许就会有意外的惊喜。
我和妖怪都认为是对方说的,但是我们都很确信不是自己,而当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杜丽和玎玎却被我们一致的排除,认为那不是她们会说出的话,于是嫌疑最大的依然不是她就是我。
但是,绝对不是我……到了电影散场,我们又提出这句话的正确性,依然找不到说话的那个人,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部电影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点惊喜,它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
妖怪嫌它太过粗暴了,而我喜欢的,却正是这肆意妄为的粗暴,野性和激情第一次在中国人的血液里没有被按住,它不可遏制的喷薄而发,让很多人接受不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风呢?
我看电影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哪里来的这些风,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吹来的,吹得树叶哗啦哗啦的响,吹得草哗啦啦哗啦的响,吹得疯女人灰白的头发飘啊飘的,她爬到树上,对着天空大喊,风就把她的话都吹走了。
落到哪里,不知道。
这让我想起了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我的艺术生活》,有一次他和他的导演谈论一个演员,那个演员什么都好,技术也好,嗓子也好,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就问那个导演觉得这个演员怎么样?
结果那个导演摇摇头,“他没有诗意啊!
”看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笑了,觉得很久以来都没有讲清楚的不对劲的一些事情和人都一下子清楚了,曾经有个男人问我一个也同样困惑他自己的问题,自己也没什么好,但为什么还是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呢,他的总结是,因为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当时我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来,现在想来,原来是他的身上,还有诗意啊。
诗意是什么,好难说清楚,但是看了这部电影,我在心里确信姜文是我所认同的中国最有诗意的三个导演之一,另外的两个是贾樟柯和朱文,这两个一个是戏文出身,一个干脆是诗人出身,因此姜文的诗意又和他们不同,姜文出身于绚烂的舞台,他的诗意,令人炫目,就好像风吹动着树叶,阳光照下来,叶子反射的光,点点的,闪得你恍惚。
诗歌是没有用的东西,但我曾经不止一次看到一个导演在他的电影里尝试这样的表达,顾长卫试图在自行车后面栓上一个降落伞,孙周更是直接让他的诗人的女朋友赤脚走在钢轨上,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啊,要有风,有很大的风,要有从另外一个世界刮来的风,还要有树,有太阳,那才对。
在我们的身边,已经很少有人看得到这些了吧,这是一个没有诗意的民族,所以这部电影,我想注定是很多人都不会喜欢的,人物关系,故事情节,逻辑结构,人们喜欢讨论的是这样的东西,讨论黄秋生为什么要死?
讨论疯妈到底死没死?
我看了一些影评,果然是这样。
多可笑啊,好像我们一直讨论下去,就可以讨论清楚了,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把什么事情都搞得那么清楚呢?
谁会看电影里的诗意呢?
谁会看那风,那树,还有那带着黄色胡须的鱼鞋有多么美呢。
谁会感受到在风中奔跑的赤脚,踏在干净的泥土上的感觉,泥土粘在脚底板上,把脚底板染成了红色,谁会体会冲着太阳喊“火车在上面停下了,他一笑太阳就出来了”的疯子一样的自由。
还有那咄咄逼人的性感,透明雨衣里放着的金属钥匙,穿塑料凉鞋的女人的脚躲在地板上,拧动床单时在白大褂印出的底裤痕迹。
我喜欢这咄咄逼人的性感,因为它从来没有这样放肆的出现在一部国产电影里。
在很多人看来,诗意是最没有用的,但是诗意却是唯一能将人从庸俗的痛苦中解救出来的东西,名和利,还有金钱,都不能将人拯救出庸俗的泥沼,只有诗意可以让你生命中的每一束光都显得与众不同。
我想起那些位被多女人爱的坏男人,其实是一个充满诗意的自私的男人,许多好女人会爱上他,希望改变他,其实,说什么忍耐与宽容,难道不是因为这诗意太美好,她们自己的生活,太平庸了,太无聊了吗?
这个世界到底谁拯救了谁?
谁想从谁身上得到什么?
像疯妈这样的疯子,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很多人问黄秋生最后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姜文会下放,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问,我看电影,我看风吹过树林,吹过小河,我看绣花鞋顺着小河流淌而去,我看男人的尸体吊在拱门下,看天鹅绒不像女人的肚子,看太阳照常升起,再落下……我双手插在裤兜里,歪歪斜斜的晃过天桥,北京的秋天,真好,风吹过我的头发,吹起我的衣服,很多人从我的身边走过,规规矩矩的走过,我看到天桥下的车流,想起疯妈打了儿子一个耳光说的那句话。
“听着,你是看不懂,不是没看见。
”
《太阳照常升起》是一部让人失语的电影。
它对很多根深蒂固的电影观念构成挑战。
看电影前,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为什么嘎纳没有接受,为什么威尼斯颗粒无收?
为什么连导演姜文自己也说不清楚这部电影在说什么?
看过电影,有些问题立刻有了答案,但新的疑问更多,有人说电影很好玩,有人说看不懂,究竟该如何理解这部电影,好还是不好?
面对这些问题,恐怕很多人都犹豫不决,不知该说什么。
1、记忆碎片致使电影晦涩《太阳照常升起》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它色彩绚丽,阳光灿烂。
张艺谋的《英雄》之后,很多导演都趋向于“视觉震撼”路线,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
当然,张艺谋本就重视画面,姜文也一直对光影敏感。
虽然路线相似,而且叙事上都卖了一些关子,但《英雄》的主题很好理解,由鼓吹“不杀”的反战立场,走向对侠义的批评,以大和平的名义鼓吹强权和个人牺牲的合理性,虽然人们对这一主题的评价不一,但至少知道影片在说什么,而姜文的《太阳》则在好看的画面下,让人无从把握,不知所云。
每个画面每个片段都不难理解,但整体上却语焉不详,这就是《太阳》给人的奇怪感受。
这一感受也不难解释,姜文说过,四段电影中除了一个片断改编自叶弥的小说《天鹅绒》外,其他三段都是他的梦,梦的特征恰好就是清晰的片断组成无逻辑的整体。
然而,让人感兴趣的是:其一,哪些表象组成了这个梦?
其二,这个梦是否有解,是否可释?
算盘,手电,拖拉机,蒸汽火车,小队长,穿军装的警察,下放干部,记工分,看电影,摸屁股,李铁梅,阿廖沙,最可爱的人,严肃而亲切的苏联妇女干部,俄国话和俄国歌,《美丽的梭罗河》,《红色娘子军》,这些发生在八十年代以前“红色中国”如今已经荡然无存的意象,作为六十年代出生的姜文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碎片,组成了姜文的梦,组成了这部梦一般的电影。
这些意象连三十岁以下的中国人都倍感陌生,遑论那些对当年封闭的红色中国一无所知的老外们,在这个意义上说,《太阳》不能被西方电影节所接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这些记忆碎片虽然灿烂,但毕竟零散,缺少一个起承转合而又动人的故事来串连,这是观众无法捕捉导演意图,产生困惑的原因所在。
当然,那些不追求故事,只注重视觉的观众会满意于好看好玩。
但以一部精品佳作来要求,故事不足是个致命的缺陷,姜文自己出征前还一再强调好故事的重要性。
2、激情和浪漫赋予电影价值值得关注的是姜文对这些记忆碎片的态度。
这个红色中国在电影中有点荒诞不经,除了那些超现实的情节——例如会说话的飞鸟,浮在河上的衣服,梦一般的色彩光影以外,里面的女人们无一例外地举止夸张,疯疯癫癫。
“荒诞”,这个对红色中国的判决并非姜文的贡献,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它就已经是主流话语的共识了。
然而,是因为它荒诞,于是就拒绝它、遗忘它、遮蔽它、否定它,甚至妖魔化它,还是仍然接受它、承认它、敞开它、缅怀它,这是思想家和艺术家、公共叙事和个人叙事之间的最大不同。
姜文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开始,就自觉地选择了后一种立场,《太阳》仍是如此。
于是我们在荒诞背后,看到的依旧是温情。
虽然也有黄秋生饰演的梁老师突然吊死这样的残酷,但影片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温情的,疯妈与儿子与乡邻之间,下放干部与小队长与村童之间,支边青年与少数民族群众之间,中国人和苏联人之间,都被选择性地表现的含情脉脉。
姜文的选择有合法性。
姜文说《太阳》是一部怀旧的电影,他不仅是在缅怀一个旧时代,更是在缅怀一代人的“青春”,因此这种肯定性怀旧具有天然的合法性。
而这个红色时代所具有的与青春同质的一些特点——激情和浪漫,在当下社会的丧失,使得这种怀旧更具正当性。
影片中的激情和浪漫表现在“革命+恋爱”这个革命文学的经典模式中。
“姜文和黄秋生”们从南洋回到祖国参加火热的革命和建设,“最可爱的人”阿廖沙(李不空)参加边疆建设,这是一代热血青年把激情奉献给浪漫化的革命。
而“周韵和孔维”演绎的两个爱情故事,同样把浪漫和激情发挥到极致。
对激情和浪漫的讴歌,在当今这个庸俗而功利的时代显得格外灿烂,这是影片值得肯定的审美价值所在。
3、青春无悔传达电影主题在弗洛伊德理论中,梦境由生活的表象貌似混乱地组合而成,实质却在表达一种内心焦虑。
文学和电影作为艺术家“欲望的升华”,曾被弗洛伊德明确定位为“白日梦”。
然而,通常的艺术作品都是被理性修饰过的梦,而《太阳》则被姜文明确承认由梦构成,那么透过这个奇特的梦,我们能看出姜文在焦虑什么吗?
电影的主体是两个爱情和背叛的故事。
周韵饰演的疯妈读书时与台上做报告的“最可爱的人”志愿军英雄李不空一见钟情,后来在李不空有点粗暴但很男人的爱情方式下怀上了孩子,但李却去了西部边疆。
即将生产的周韵千里迢迢找到边疆,拿到的却是另一个叫娜塔莎的苏联女孩子写给被称作阿廖沙的李不空的几十封情书,阿廖沙和娜塔莎已经双双成了烈士。
孔维饰演的南洋华侨与姜文饰演的归国华侨唐雨林之间同样演绎了一幕荡气回肠的爱情剧,孔维在接到唐某结婚的邀请后,同样千里迢迢来到西部。
然而短暂的狂欢之后,两人即长期分居,唐某与林大夫保持不正当关系。
孔维则与下放地的小队长有了不伦之恋。
两个爱情故事都有激情的开始,却都有背叛的结局,究竟该如何对待这段爱情?
笔者认为这正是姜文的焦虑所在。
当然,笔者虽然不排除姜文的焦虑就来自个人感情,但更认同这焦虑指向一个宏大的目标,那就是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爱情故事不过是一个不自觉的隐喻。
在那个红色中国里,无数年轻人满怀激情地投身于革命和建设,到头来却发现——更恰当地说被告知,他们的青春都浪费了,时代背叛了他们的激情。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一代人的青春被否定了,生命的意义被否定了,一代人因此面临着巨大的自我认同焦虑。
艺术是欲望的升华,焦虑需要借助艺术得到宣泄,《太阳》的意义在于它必须通过某种艺术伪装引导那一代人摆脱焦虑状态,曲折地实现自我认同。
电影采取的策略是,尽情歌颂影片的激情,背叛却被轻描淡写,并获得宽容。
疯妈虽然用抽打读信的儿子来发泄对丈夫的不满,最后烧毁了别的女人写给丈夫的情书,但她还是喜欢爬到大树上呼喊他的阿廖沙。
孔维虽然被丈夫长期冷落,但是当丈夫下放山村时依然会跟过来。
影片对背叛的宽容,宣示着创作者对那个青春所经历的红色岁月的态度:青春无悔、激情可贵,虽然有背叛的阴暗。
影片中爱情的背叛之所以被宽容,源于两个女人的痴情,或许女权主义者会觉得姜文过于男人,然而若论对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的痴情,姜文这个男人也丝毫不逊色。
姜文希望自己的电影像坛高度数的酒,能与大家同醉,在没有完整故事的支撑下,他的这一希望怕只能在很少一部分同龄者那里实现了。
所谓魔幻,我觉得大概要拆成两个方面来解读。
一是“魔”,主要指叙事手法上极尽所能的反传统反逻辑,大幅度跳跃也好,夸张外放的表演风格也罢,总之是不疯魔不成活。
另一方面是“幻”,这个幻字针对于现实,指荒诞不经的情节安排,指某种表面上完全不讲理的象征手段,或虚中有实,或明实暗虚,虚实结合的一种表现方式。
但了解了魔幻的手法却还远远不够,好好的故事,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来讲述呢?
2007影坛中,明确采取魔幻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电影是姜文的《太阳照样升起》,其中不少充满了象征意味的荒诞场景与暗示都可以被用作解析魔幻现实主义的好例子。
比如黄秋生饰演的梁老师在弹着吉他唱着《美丽的梭罗河》之时,那几个揉面的少女边笑盈盈的听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倾身、抬腿,动作整齐划一,不像揉面更像舞蹈;再比如影片最后一节李东方在火车上降生,从飞速运动的车厢中掉到铺满鲜花的铁轨上;还有第一部分中疯妈像个武林高手一样用竹竿撑着一块河边貌似普通的草皮表演水上轻功等等。
这样的情节明显不能用一般意义上的生活逻辑来解释(解释也解释不通),而是从一种意象,一种意识流的角度来想象。
基本上,这样的细节所表达出来的是一种感觉或情绪,画面完全演变成为感觉情绪服务,至于是否合乎常理倒是其次了。
少女舞蹈般的揉面动作是一种符号,代表她们深深沉醉于梁老师的个人魅力之中;铺满鲜花的铁轨给人一种神圣美好的意象,新生婴儿降落在这样梦境一般的地点,正吻合新生命新一轮的美好轮回;疯妈的水上轻功,还有第一节中许许多多的疯言疯语,疯狂举动,或者是内心情感的一种展示,或者是荒诞风格的自然延续,保持人物性格的统一。
可以说,这样荒诞不经的细节,基本上就是去除一切外在的保护将人物的内心或者事件的内涵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展露于观众面前。
片中另一个明显的例子是陈冲饰演的林大夫。
很明显林大夫是个风骚的女人,她说话的语调又柔又软总像小爪子一样挠人的心,她扭扭捏捏拿腔作势,不停的甩着永远湿漉漉的长发让人家帮忙拧那永远也洗不完的床单。
她与姜文饰演的唐老师的奸情不言自明,但她依然露骨的表达着她对万人迷梁老师的爱慕之情。
陈冲的演技是惊人的,她完全把林大夫的“骚”,把这种内在的骨子里的一种特质渗透到了人物的眼神表情与言行中去,把林大夫既迷人且淫荡的个性展露十足。
问题是,电影为什么要陈冲把林大夫的风骚渗透到这个人物的一点一滴?
现实生活中,再风骚淫荡的女人,表面上也还是要装得正正经经;时刻扭捏作态抛着媚眼的女人不再是风骚,她们要么是职业妓女,要么被称作花痴,几乎被等同于精神病。
林大夫显然不是妓女,更不是精神不健全的花痴人物,纵观电影前后所采取的风格手法,很清楚的,展现在观众面前的这位林大夫,是被剥除了一切虚伪掩饰外衣的人物之本原,或者说,在有限的笔墨下,观众在荧屏上欣赏到的直接是林大夫这个人物的灵魂,电影的本意就是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这样的手法下,现实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充满背景噪音的现实,而是被加入了一个叫做“真实”的透镜,只显示最重要的本原,精髓,灵魂。
这种将“正常”,或者说普通现实生活中人的一般表现剥除来展示更为震撼人心的,另一个层次上的“真实”的手法,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一种,但不是全部。
还有一种手法是混淆事件细节的真实过程与虚拟想象中的理想状态,造成视觉细节与事件结果的脱节,从而带来更为震撼的效果,并为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加入多层思考。
依然用《太阳照常升起》做例子。
在梁老师与唐老师的学校故事部分,梁老师的流氓罪不解自解,梁、唐、林三人兴高采烈的吹响号角在屋内狂欢;喜悦的尾音还没结束,随后就是梁老师吊死的情节。
按照画面所表现出来的事件顺序直白的解读,这显然不合理:罪名明明已被解除,梁老师前一秒钟还高兴的笑,后一秒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这种不合理的疑问自然会令观众发问,会自然而然的带人进入比单纯看画面要多出来的一层思考:这两个完全相反的状况——流氓案的圆满解决与梁老师自杀——究竟哪个是更接近故事大逻辑的真实结果?
考虑到影片的故事背景是文革,我想但凡有一定历史知识的观众都不难推出一个最合理的结论:狂欢是幻像,不甘受辱自杀才是最真实,也最残酷的现实。
依照这样的思路来解读《太阳》一片,再把打乱的时间顺序整理清楚,两个女人从大漠的相遇开始,都在寻找自己的爱情,两种不同的人生轨迹从这里开始分岔,十八年后又在南部一个边远的小山村再次汇合。
中间这十八年,1958——1976,同时也是中国现代历史上最动荡疯狂的十八年,疯妈,观众从未谋面的“阿廖沙”,与代表一切浪漫美好的“阿廖沙”相呼应的梁老师,在疯狂运动与清醒人性中挣扎的唐老师,以及孤独成长的单纯又愚蠢的李东方,他们构成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要素,用荒诞来解说真实,用幻像的美好来比照现实的残酷。
这样的电影,从细节上搞懂,甚至硬性分配给每个细节一个所谓的符号象征意义固然有趣,但在我看来,真不如读透魔幻背后的苍凉来得更为震撼。
前者如同猜谜,谜面谜底都是一个,哪有正确答案,所以也只好自娱自乐;后者是体会幻像所覆盖的残酷,是一种几乎无法用语言诉说的悲哀,带有几乎不能用任何严肃的传统叙事手法来展示的复杂性,再嘶吼呐喊也不能尽抒胸怀。
而荒诞,这种站在严肃艺术手法对立面的一种态度,反而是这种情况下最合适的代言人,它另辟蹊径,从反面展示情绪的深度与情感的交错,正合了那句“天凉好个秋”的意境,可谓舍之其谁!
对于采取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影片来说,夸张本来就是风格的载体,要做到极尽夸张能事而又不做作,真可谓难上加难,没有演技高超的演员,没有优秀的剪辑将表演手段与故事进程有机结合成为一体的整合,要通过荒诞来表现真实,简直就是过高风险的投资,一不小心就陪得血本无归。
依旧以《太阳照常升起》为例。
这部魔幻现实主义的佳作在观众的接受度上缺乏突破,除了魔幻现实主义本身属于反直觉的“后天获得品味(acquired taste)”之外,为影片奠定大基调的第一部分由新进演员周韵担纲疯妈,我认为是导致影片一开始就方向错乱的直接原因。
周韵的表演生硬而做作,观众无法区分这究竟是影片目的性的装疯卖傻,还是演员个人表演的失败。
这样的疑惑直接导致情绪从叙事过程中的脱离,甚至连魔幻一点上的娱乐性都被抹杀了,让观众有一种被愚弄戏耍的错觉,这实非影片原意。
与疯妈表演失败相对比的是学校部分梁老师与林大夫对手戏的精彩绝伦。
黄秋生与陈冲都是表演经验丰富的资深演员,尤其陈冲对林大夫的刻画,简直入木三分,真令人鼓掌称快。
这个极为外露的角色,一举手一投足眼神语言无不夸张的符号性人物,竟然在外放中被陈冲刻画得无比真实;这个角色让我直接联想起《地下》中的女主角娜塔丽亚,荒诞得合情合理,夸张得让人瞠目结舌又醍醐灌顶般的痛快,精辟。
以这样精准的高难度表演为依托,荒诞背后的信息才能被准确无误的传达出来,才不会让影片有脱轨的嫌疑。
我很为姜文可惜,竟然选择了没有表演经验的新人周韵来演绎这个如此重要,完全超出她表演能力的角色,可叹才华过人如姜文,最后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败在了这个男人事业的终极陷阱之上。
不过转念一想,周韵是他孩子的妈,电影是他自己的孩子,厚此薄彼薄彼孰轻孰重该如何选择,这也真是个十分为难的问题。
只能说,这电影拍得不够天时地利人和,姜文必须任用周韵,电影也注定因为表演的缘故被降一格,这简直就是宿命。
节选自《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5ea38201008uws.html
《天鹅绒》文/叶弥 从前有一个乡下女人,很穷。
从小到大,她对于幸福的回忆,不是出嫁的那一天,也不是儿子生下的那一刻,而是她吃过的有数的几顿红烧肉。
这个乡下女人真的非常穷,她家里的炕上一年四季只有一床薄而破的被子,被子下面一年四季垫着一条芦席。
她有一双干净像样的布鞋,用作逢年过节和走亲访友时穿——光着脚穿,因为她没有袜子。
当然她更不可能有牙刷、牙膏、指甲钳之类的东西。
这是一九六七年的中国,距今不远,想忘也忘不了。
问题不在于她的穷,在于有另外一个女人背后嘀咕她:“连袜子都不买一双,敢情真想做赤脚大仙?” 这一句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是个自尊要强的女人,曾经在脱盲班里学到过一些学问,譬如:地球是椭圆形的,在宇宙里像一只鸡蛋那样无休无止地滚动。
毛主席是人民的大救星。
共产党一心救中国等等。
但是很多很多的学问在脱盲班里是学不到的,譬如人和人之间怎样协调相处。
她既不能一笑了之,也无法去找那个背后说三道四的女人吵上一架。
问题是她没有钱买袜子。
她思来想去,想到一个主意。
那是冬天,已经过完春节了,她的儿子在学校里读高一,十八岁,功课很好,好到同班的一个女同学送了他一支钢笔。
还有几天他就要从高一升到高二了。
这个女人把儿子叫到面前,告诉他:读到高中毕业,又能怎样呢 ?十八岁,是帮家里挣工分的年龄了,某某的功课不是比你更好,去年就不读了,帮着家里挣工分,还订了一门亲。
她把儿子的几个学费揣在怀里,不顾一切地朝集市上走去。
集市上有一家商店,方圆十几里惟一的一家商店。
大号叫“XX供销合作社”。
简称“供销社”。
供销社里每一个营业员都像干部一样有权。
女人要了一双深灰色的腈纶袜子,仔细打量之间,心里又有了盘算:买了一双袜子,不过是跟别人一样有了一双袜子,不过是逢年过节穿一下。
她放下袜子,就在供销社里转悠开了。
转完供销社又到集市上转悠。
不觉天就黑了。
她看见集市上一下子冷清下来,就昏了头,心里敲响了锣鼓,越敲越响,越敲越乱……她想到该回去给儿子丈夫弄一点糊口的,想到有点对不起儿子,想到她这么个又穷又傻的女人,却生了个聪明听话的儿子。
突然间,这个女人做出了一个行动:买了两斤猪肉。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进了村,她上了一趟茅厕,把肉拴在茅厕外面的木棍上,她出来的时候,肉不见了。
但是她这个人还在。
这个人从此就负载着一个沉重的任务,她要为失去的两斤肉喊冤。
她不上工,不下灶,几乎不吃不喝,每天站在她家里的屋门口,脏话连篇骂,骂谁偷了她的猪肉。
村里的女人一股劲地劝,告诉她,谁都相信她是买过肉的,也许那块肉被饿狗拖跑了。
她转而骂狗,听上去就像在骂人,比直接骂人还难听。
这回没有女人去劝了,因为种种迹象已表明,她病了。
儿子运气比她好。
他回乡务农后,当了队里的会计,那个送钢笔给他的同学是大队书记的三女儿,有点心脏病,有点哮喘,眼睛有点斜视,但他还是娶了她。
这样他二十多岁就当了他那个队的小队长,管着四十多户人家,二百多号人。
我在《司马的绳子》里这样提过:后来,大批大批“下放”的人开始返城。
我们一家回去了,唐叔叔吃了官司,他的老婆拖儿带小地也回去了…… 唐叔叔杀了那个乡下穷女人的儿子。
这件事人家是这样说的: 小队长和姓唐的老婆有了男女关系,女人的丈夫用一杆猎枪毙了小队长。
唐叔叔大名叫唐雨林。
祖父是印尼华侨,那杆猎枪据说就是他留下来的。
唐雨林的老婆叫姚妹妹。
姚妹妹上头有五个哥哥,到了她终于是个女孩子了。
父母亲又喜又怨地,索性把她叫做了姚妹妹。
姚妹妹到了四十岁还是姚妹妹,会赌气,会俏皮,会耍赖。
圆而白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副观察的神情,观察的目的是为了在该笑的时候奋力大笑。
结婚晚。
她三十九岁的时候,女儿才九岁。
女儿喜欢在小辫子上系两只蓝蝴蝶结,偏偏她也喜欢在两根大辫子上系两个蝴蝶结,也喜欢蓝。
于是她这样跟女儿商量:“囡!蝴蝶结是大人戴的。
妈给你头上扎一条宽宽的红带子。
” 女儿不干。
女儿搬来了父亲唐雨林。
唐雨林这样跟老婆商量:“乖妹妹。
你们两个人换一换,她戴蓝蝴蝶结,你扎宽宽的红带子。
” 姚妹妹不干。
唐雨林哄劝了半天,口干舌燥,伸出巴掌,恶狠狠地扇了她两大巴掌。
姚妹妹的眼泪还未曾干,她的爹妈就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跑来了,坐在客厅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苦:“带大一个女儿不容易啊!生下她也不容易啊!从来不舍得打她一下。
现在倒好,送上门给人家打耳光了。
”然后,她的五个哥哥也来了。
有客人上门,唐雨林总是这样介绍老婆和女儿:“这是我的大女儿,这是我的小女儿。
” 唐雨林、司马、我父亲,三个人是棒打不散的赌友。
这三个人在赌场上是好汉,好汉们各有特点:司马是智者,我父亲是仁者,唐雨林是侠者。
唐雨林脾气火暴,除了对老婆没办法,什么样的人他都不怕。
有时候他会带着那杆猎枪去赌,所以赌场上的小人见了他退避三舍,不敢赊账,更不敢做手脚。
大约从六九年“下放”那年开始,三个人约定:每年的大年初一下午聚合到一起,豪赌一夜,第二天上午八点分手。
为了一夜豪赌;也为了老友相聚,唐雨林要顶着寒风,骑一个半小时的车子。
一个半小时是指正常的行驶时间,不包括他在路上打猎的时间。
我们记得他当时的样子:背着猎枪,满脸通红,双目发光,鬓边汗湿着,自行车后面捆着年货,年货里有他即兴打来的野物。
我们老远就冲着他咧开嘴巴笑,他的口袋里还装着白果,他教我们如何把白果埋在灶膛热灰里爆着吃。
有一次,他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白果爆裂的声音特别像他放屁的声音。
于是我们扔下白果,爬到他的身上,把他揍到求饶。
总而言之,他一点也不像个杀人犯的样子。
姚妹妹跟着丈夫“下放”那年恰好整四十岁。
她一点也不伤感,她认为将来会有许多变通的方法。
但是唐雨林心情沉重,这儿太穷了,太穷的地方总是像死一般寂静,他喜欢这种毫无内容的寂静。
他跟在向导后面,不动声色地打量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当地人,在赌场上他就经常用这种目光打量对手。
他发现他走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走着走着,就和那个穷女人的儿子碰上了。
穷女人李杨氏,她的儿子叫李东方。
李杨氏疯骂了许多年,恰巧在唐雨林一家来的这一天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少时候,赶紧梳了头,洗个澡,穿上鞋子,急急忙忙地跳河了。
她跳河的地方忽然热闹起来,许多人朝河边跑过去,又围着河嚷嚷:“死了死了。
没用了。
”向导扔下唐雨林一家过去看热闹,一会儿过来说:“死的是小队长的老娘。
丢掉了二斤猪肉,就疯了。
听说今天醒了,梳个头,洗个澡,穿上鞋子,就投河了,洗什么澡?多此一举,反正要投河嘛。
” 于是唐雨林看见了李东方,李东方就看见了唐雨林的那杆猎枪。
他一愣,眼里露出惘然的神情,一时竟无话可说,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猎枪,这杆猎枪看上去与本地民兵训练时用的“三八”式步枪有很大的不同,它很华丽,带着城市里陌生的富足的气息。
它有些咄咄逼人,他不知道对它说些什么。
李东方黑而瘦,裤管和袖管看上去空荡荡的,没有屁股,肩膀宽宽的,因而整个人像个T字形状,硬而且冷,设着一道防线。
但是他的神情却是不设防的,他细长的眼睛里流露出对什么都认真的样子——什么都认真,却什么都不准备问的样子。
眼梢略略上扬,眼眸晶亮,令人想起某种驯顺的食草动物。
另外,他经常随着外部情况而变换表情,这个习惯使他像一个没有多少心思的孩子。
这是唐雨林一家和李东方初次见面的情景。
说实话,唐雨林有点看不起这个顶头上司,但是他知道不能流露出这样的感受。
唐雨林阅人多多,唐雨林百战百胜,唐雨林从不伤害好人。
但是姚妹妹在伤害人了。
姚妹妹皱起了鼻子,说:“有问题吧?我妈总说他们是有问题的。
你看看,二斤……二斤……又不是二百斤。
”她的女儿问:“二斤?二斤是多少啊?”姚妹妹说:“二斤嘛,比一斤多一斤。
”她突然大笑。
二斤,比一斤多一斤,这样的回答确实让人想起来觉得好笑。
这样,唐雨林就不得不板起了脸,说:“姚妹妹,人家悲伤的时候,不要这么大笑。
让人家听见了不好。
我们下乡来接受人家再教育的。
”冬天,做什么样的事最美呢? 吃饱了饭,穿得很暖和,坐在无风的太阳底下,吃姚妹妹炒的葵花子,喝从苏州带来的五窨碧螺春茶,听女儿唱简简单单的儿歌。
唐雨林几乎适应了改变生活后的巨大落差,但是他知道这样悠闲着会有一些麻烦。
李东方上工的时候,经常绕着路走过唐雨林的家门口,不吭声,不回头,给唐雨林看一个僵硬的后背。
他是小队长,唐雨林知道会有一些麻烦,他必须跟这位李东方达成某种协议。
李东方的娘下葬那天,唐雨林也去吊唁。
他扛着那把猎枪,大刀金马地朝桌子旁边一坐,人群哄然一声朝后退避,像潮水一样,留下了搁浅的李东方。
李东方和唐雨林在空无人处面面相觑,中间搁着那把猎枪,都有些慌张。
突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给了对方一个微笑,笑的含义是各不相同的,突如其来的尴尬境地让他们有了第一次和善的交流。
唐雨林这一天收获颇丰:李东方一个半生不熟的然而友善的微笑,一只野兔子,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
他把猎物扔到姚妹妹脚下,说:“去!用盐腌了,挂在风口上吹着。
改天请李队长来吃饭。
” 李队长来吃饭的情景值得一说。
他穿上了新褂子和干净的解放鞋,两只手背在身后,耷拉着脑壳,扛着一对瘦而笔直的肩膀,来到唐家大门口。
他小心地叫了一声:“老唐。
” 老唐和妻女都在灶房里忙活,没有听见。
他站在那儿缓慢地转动着脑袋,认真地四下里看了几眼,不知为什么突然一惊,迅速地几步跳到了屋后。
过了一会儿,他看上去轻松了,浑身从脖子那儿开始松弛,松弛的结果是,他慢悠悠地蹲下了,眼睛看着河边几根没有收割的芦苇。
唐雨林和姚妹妹轮流到大门口去张望,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唐雨林心中焦躁。
姚妹妹说:“不会掉到河里去了吧 ?”唐雨林刚想责备她几句,就听得女儿惊喜地大叫:“找到了。
”——她在屋后找到李队长了,并且拖着他的袖子不放。
唐雨林跟着姚妹妹笑起来。
趁着吃饭,唐雨林和李东方达成协议:他可以暂时不出工,替李东方管教队里的几个痞子。
那几个痞子老在集市上转悠,喝酒赌钱,扰乱地方治安。
这顿饭,姚妹妹喝的酒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的还多。
酒至酣处,她撇开丈夫跟李东方发牢骚:“说什么我也要离开你们这个地方。
我是很认真的一个人,我说的话都是真话。
我为什么说真话,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小,父母哥哥都宠我,所以我胆子大,不怕得罪人。
我这个人天生有福,从来没有吃过亏。
你是农民阶级,我是工人阶级。
哪,农民阶级和工人阶级都应该说真话。
我要得罪人了,你们这个地方真是野猫不拉屎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保证你没见过小笼汤包和虾仁烧卖。
” 李东方神往地问:“虾仁烧卖是什么?” 唐雨林从来就管不住姚妹妹。
他站起来对好脾气的李队长说:“她这种言论,该枪毙。
交给你好好教育,我要溜之大吉了。
” 唐雨林提着枪出去了一阵。
傍晚,他一无所获地回到家。
姚妹妹在房间里睡觉,圆脸上睡得一团粉红。
厨房里,李东方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看见唐雨林走进来,脸上什么表示也没有,站起来就走了。
唐雨林走到屋子外面,问踢毽子的女儿:“你妈下午怎么了?” 女儿说:“下午没怎么。
” 唐雨林、司马、我父亲,三人中,我父亲是仁者,司马是智者,唐雨林是侠客。
这三种人,只有侠客具有这样的两面性:既有令人生畏的铁石心肠,又有无处不在的悲天悯人。
唐雨林遵照与李东方订下的协议,每日到集市上去转悠。
那几个泼皮确实难缠,但唐雨林是何等样人,连吓带骗,没几天就把这帮泼皮收服了,令他们不再扰乱百姓。
他也确实向他们动过武,那是他实在生气不过,把猎枪搁在一边,捋下几根柳条,狠狠地揍他们的屁股,把他们揍得四下里逃窜。
后来,他就给他们表演枪法,谈城里的见闻和吃穿用度,给他们做红烧野鸭煲西瓜野鸡盅什么的。
如此不出半年,他就是几个泼皮家的常客了。
他们在一起有许多事情可做,譬如打猎、赌博、空谈。
他们都觉得相识是缘分。
唐雨林对泼皮们说:“有时候,我是你们的朋友……”泼皮们响应:“朋友啊!
” 唐雨林又说:“有时候,我是你们爹。
”泼皮们再次响应:“老爹啊!” 这种富有层次的关系肯定给唐雨林带来了莫大的愉悦,不然的话,他为什么经常在外面不回家呢 ?不想姚妹妹炒的葵花子,也不想苏州带来的五窨碧螺春茶。
这就冷落了姚妹妹。
姚妹妹确实是在这时候与李东方好上了,一件看上去极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一件非理性的事件,一件考验人类智商的事件,一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的事件。
每当这样的事发生后,我们冥思苦想,智商受到极大挑战。
我们只能这样猜度:这是不正常的事情。
初夏的一天,唐雨林如往常一样,扛着枪到他一个小泼皮家里去。
坐在人家屋外的苦楝树下,喝酒猜拳,热闹到半夜,他觉得露水渐重,就对泼皮们说:“散了散了吧。
”泼皮们上来按住他说:“老爹不是说今晚要住这里吗 ?”唐雨林诧异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泼皮们一齐回应:“说了。
”唐雨林一头迷雾,抓耳挠腮地想了片刻,站起来果断地说:“没说。
回去。
” 他说走就走。
泼皮们跟在他后面,不住嘴地劝:“住吧住吧,老爹!再睡一刻天就亮了,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地赶回去。
” 唐雨林不理睬他们,他心里一个劲地想赶回去。
他突然发现,这世界太空旷了,令人想起一些让人不安的物事。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片刻,觉得身后有异样。
回头一看,泼皮们全都跟着他,默默地,像一群鬼魅,难怪他听不到声音。
他生气了,把枪从肩膀上卸下来,举起枪柄作势要打过去。
这一次,没有发生他预想中的逃窜场面,泼皮们不动。
那,我们就不送老爹了。
老爹你留神脚下,慢慢走。
不管有什么事,老爹你明天一定要过来喝酒。
雾渐渐地深了,漫过了路面,淹没了唐雨林的脚,四周围全是湿淋淋的麦田。
湿透的麦苗在深夜里也醒着,发出异样的香味。
有一点风吹过来,卷不动浓重的雾,却把唐雨林的脸吹得冰凉。
到了家。
家是三间草房,冬暖夏凉。
西边是吃饭的地方,女儿的小床安在中间,他和姚妹妹的大床在东边,那是他的天堂。
天堂里有了陌生的声音,这就是泼皮们送了他一程又一程的原因。
唐雨林愣在窗口。
他听到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姚妹妹说的:“我家老唐说我的皮皮肤像天鹅绒。
”第二句话是李东方先生说的:“我要做你用的草纸。
” 唐雨林把枪倚在窗子下面,走到邻居的屋后,那里有一座隔年的麦草堆,他就坐下来,偎在草上。
他有些后悔回来了,按照惯例,过了半夜,他就住在别人家里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唐雨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去。
姚妹妹在厨房里烧粥。
唐雨林走近她坐下。
枪就靠在墙壁上。
唐雨林对姚妹妹说:“你过来。
”姚妹妹看了他一眼,坚决地说:“不。
”唐雨林再次命令:“过来!”姚妹妹再次拒绝“不。
” 唐雨林再次命令:“过来。
”姚妹妹再次拒绝:“不。
”于是唐雨林问:“是不是你比我有道理?”姚妹妹看都不看他一眼,说:“我要把粥烧好。
” 唐雨林无可奈何地说:“好吧,等你把粥烧好,我就狠狠地揍你一顿。
”姚妹妹说:“你揍!” 过了一会儿,姚妹妹把粥烧好了。
她拿了酱菜和筷子放在唐雨林的面前,盛了满满的一碗烫粥端过来了,到了唐雨林面前,她跪下了。
认真地跪着,把粥放到他的桌子上,然后把脸伸过来,说:“你打吧。
打了,大家就好过了。
” 唐雨林想,我要上了这样的女人,就得为她放弃正常生活的愿望。
美貌的女人会害死男人,头脑简单的女人也会害死男人。
这个头脑简单的女人会害死两个男人的。
他伸手摸摸姚妹妹散乱的头发,心情沉重地告诉她:“你这是送人家死啊!”侠者唐雨林一手拉起姚妹妹,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一手端起粥碗,“呼噜呼噜”地一气喝完。
然后,一手推开粥碗,一手推开姚妹妹,提了猎枪就走了。
他在李东方必经的土路上候了三天。
第四天,李东方出现了,空着两手,一脸憔悴,裤管和袖管看上去更空空荡荡了,“T”字形的人小了一圈。
奇怪的是,面对猎枪,他的神情竟是坦然的,眼眸还是晶亮的——亮得和先前不大一样,先前是认真,现在有点像是营养不良。
唐雨林知道,三天,足以让这个疯女人的儿子找到生存下去的办法,他比他的母亲要顽强得多。
唐雨林放下枪,让他说话。
他说话了。
他的语气是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的,没有任何让唐雨林挑剔的地方。
“我是该死。
”他仿佛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是有一件事我搞不清楚,死不瞑目。
” 唐雨林点点头。
李东方面不改色地说下去:“什么叫天鹅绒?” 唐雨林又端起枪:“天鹅绒是一种布料。
” 李东方呆滞地看着唐雨林的枪。
唐雨林想,毫无疑问,这是个阴谋。
他在乞命。
“滑溜溜的一种布料,有点像草地,有点像面粉。
” 这一次,李东方的脸露出了唐雨林熟悉的迷惘,那种真实的迷惘,他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毫不掩饰的迷惘。
唐雨林想,这确实是个阴谋,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阴谋。
这个阴谋里有着让人不可忽略的东西,你无法让一个人带着真正的遗憾死去。
况且这个人有过那样的母亲。
唐雨林放下枪,点点头。
李东方慢慢地离开了。
现在的问题是,唐雨林必须让李东方明白什么是天鹅绒。
如果李东方拒绝明白的话,唐雨林的计划将变得遥遥无期。
唐雨林扛起枪回家了。
他从不后悔。
这一阵子,唐雨林和李东方两个人都很忙。
一个忙于教,一个忙于学。
学生老是听不懂,老师老是教不会,好在两个人都不着急。
那一阵子,村子里的人都看见了这两个人垂头丧气的模样,经常有人问李东方,你在干什么呢 ?李东方就沮丧地说,我在想事呢。
也有人问唐雨林,你老人家在干什么呢 ?唐雨林就恶狠狠地说,想事呢。
于是很多人都说,他们都在想姚妹妹呢。
这样过了一个月,唐雨林知道李东方确实无法明白天鹅绒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李东方的男人已经越过了死亡的恐惧,专注于某一样事物的研究。
这种特性与他的母亲是一样的,坚韧和脆弱相隔着一条细线,自我的捍卫和自我的崩溃同时进行着。
唐雨林明了这一点。
他怜悯李东方,他又别无选择。
又过了一个月,已经很热了。
有一天的傍晚,唐雨林站在屋前眺望落日。
西边的天空上不断变幻色彩,从橘红到橘黄是一个长长的芬芳的叹息,从橘黄到玫瑰红,到紫色,到蓝灰,到烟灰,是一系列转瞬即逝的秋波。
然后,炊烟升起来了,表达着生活里简单的愿望。
土地上生长的每一样庄稼、每一棵树、每一丛草,都散发出生命的气息。
生机是这么直白而一览无余,令人感动。
唐雨林当天晚上就出发回苏州了。
他的心越来越柔软,再不行动的话,也许他就要放开李东方了。
他先是到了苏州,所有的布店都没有他要的东西。
他又到了上海,上海有他的一些曾经发达过的亲戚,他小时候见过几位女眷用过天鹅绒的制品。
在上海一无所获后,他又到了北京,北京的亲朋做着不大不小的官,不大不小的官说,这种布料非常稀少,相当可观的官才能凭票凭证购买到。
他一无所获地回来了,但他给姚妹妹带来了扎辫子的绸带子,给女儿带来了一只小布娃娃,给那群泼皮们带来了几瓶酒。
和去时一样,他回来的时候也是傍晚,要暗不暗的当口。
他已经看见李东方放工回家了,正在自家屋后的菜地里干活。
唐雨林提起枪就走。
姚妹妹跟在他身后,走了一程,不敢再跟下去。
片刻之后,唐雨林和李东方见面了。
李东方蹲在菜地里,略显惊慌地打量从天而降的唐雨林,他的前后左右,全是高而茂密的芦苇——一个绿色的深渊。
唐雨林威风凛凛地问:“我就是跑遍全中国,也不一定找得到那样东西。
你说怎么办?” 李东方从地里慢悠悠地站起来,用平常的口吻对唐雨林说:“你不必去找了,我想来想去,已经知道天鹅绒是什么样子了。
”他接着说:“跟姚妹妹的皮肤一样。
” 唐雨林端起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枪打死了李东方。
他终于找到了行动的机会,他知道,若是他放弃这次机会的话,也许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一切都结束了,唐雨林进了监狱,到现在他还在监狱里度他的漫漫长夜。
每年的大年初一,我父亲想起老朋友唐雨林,总会像个妇人一样感时伤怀。
这个杀人事件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如果李东方拒不明白天鹅绒这样东西,唐雨林会不会让李东方的生命一直寄存在他的枪口上? 答案是会的。
所有的人都这样说,唐雨林是个侠骨柔肠的男人。
他如果想杀李东方,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一定的时候。
可以这么说,这是李东方自己找死。
李东方死后的若干年后,公元一九九九年,大不列颠英国,王位继承人查尔斯王子,在与情人卡米拉通热线电话时说:“我恨不得做你的卫生棉条。
”这使我们想起若干年前,一个疯女人的儿子,一个至死都不知道天鹅绒为何物的乡下人,竟然说出与英国王子相仿的情话:“我想做你用的草纸。
” 于是我们思想了,于是我们对生命一视同仁。
(完)
看着有些乱的电影,姜文为数不多的导演作品之一。一开始,似乎一切情节都让人看不懂。影片的前两个章节似乎风马牛不相及,而第三章节,则把几位看似不相干的主角串连在一起。等到第四个章节,很多谜团就都解开。在观看第一章节时,还真需要点耐心才能看下去。不过随着影片的发展,情节也越来越吸引人。
摄影、音乐、节奏、表演等等都是大师级的作品,就是这个剧本,隐喻太多了,我又不是导演肚子里的蛔虫,谁看得懂啊,一头雾水.....
估计是近几年来中国最有趣的电影,只是第一遍看得有些迷糊...果断决定再看一遍!
这电影充满了各种隐喻和暗示,被人从政治、性等各种方向,各种符号进行各种解读。我认为这是一部姜文拍给自己看的电影,正像他说的,是他与上帝的交流。其中的意味,只有导演能体会。这是一部只属于姜文的电影。对了,陈冲演的很好。
有些《低俗小说》的影子,但是感觉功力完全不够~或许其中每一段联系起来,真的如众多影评所说,有那么多的寓意所在;不过,却在以放弃剧情本身为代价,配乐为本片增色不少~姜文导演的所有电影,最出色的还是《鬼子来了》,毋庸置疑
没看懂。我知道这是在讽刺那个不正常的年代,政治为先的混乱思维,压抑亢奋的性欲,和追求优美真实的艺术,无拘无束的生活,真挚盎然的羁绊,都有着强烈的冲突,能看到荒诞,看到悲伤,看到一种大地上无论发生过什么事,太阳都会照常升起的带着无奈的希望。但我实在是看不懂,导演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2009-04-10 00:04:50
因为是姜文导演的,所以一定要看,希望能给我带来如同阳光灿烂的日子般的惊喜!
姜文最佳√
太魔幻现实主义了……但镜头和场面都太美了倒是真的。
这名字我从来都没念对过。疯癫的那位实在觉得无厘头,也许是房名跟周韵的演技不到位。相反陈冲和黄秋生的戏就出彩的多,还是实力派的过硬啊
同意一个ing论里的回复,如果是给小众摄的电影,就不要搞成商业模式。偶是彻底没有看懂,只觉莫名其妙,假艺术。
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说你没看见,因为历史即使被包装成另一个样子,它也一直在那里。这一次拉斯冯提尔作品里的女性符号在姜文的作品里变调复现了。
或许是想表达的意境与我的理解偏差,或许是故事真的很深奥,或许是真的很无聊,见仁见智吧。这是个76年讲述春夏秋冬的故事—P1为找鞋子从树上摔下来变疯的妈和她单纯的青少年孩子的故事;P2一群妇女喜欢的男人被冤枉成耍流氓摸别人屁屁的故事;P3则P2故事里的姜文带着美女老婆来到P1的乡村劳改,结果P1的孩子(房祖和他老婆滚床单了);P4更神奇的幻想,P1的妈妈来到沙漠找到了已牺牲的老公,身为解放军军人,最后在火车上产子,而P3的姜文和老婆也在那里开心的篝火潇洒。这至少可能会是我今年看过的最不理解为何要这么含蓄,也是最难看的故事,基念不同
“這是一部残酷的電影。單純的人(死守一份回憶的周韵)。性情中人、有原則的人(宁可自殺也不連累別人的黃秋生)。愚鈍的人(失去母親就放縱找死的房祖名) 。在那個特殊复杂的年代、昰無法生存的。生存下來的昰甚麼人? 就昰有城府和深藏不漏的人(姜文和孔維。)”
姜文最大的诟病是低估他的观众,生怕人们看不懂《太阳照常升起》的道理。于是英雄般的去做好为人师的大家长,结果留在银幕上的却是成堆的笑话。减去一些引以为傲的隐喻和征服欲其实并不影响荷尔蒙过剩的马小军在那间包罗万象的石洞里找到米兰。一部让人沉迷于过度解读当中的作品并不能证明自身的优秀。
啥包袱都没有的时候拍出的是太阳照常升起,不小心站着把钱挣了后拍出的是一步之遥
看完一知半解 感觉这就是姜文给观众的一个猜谜游戏 叙事手法有点低俗小说的意思 周韵很美 看完才知道那个护士是陈冲
老姜你是俺地希望
影片的第三章由前两章的平行变为交叉蒙太奇,而第四章又打破了时间实行倒叙,并且结尾则为“闭环”叙事主义,无疑构成了自成一体的姜文式叙事美学,色调搭配及自然主义摄影则无疑是写意的,各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意象可能会令人想起马尔克斯,可是未有那部影片更能如它般高度概括上世纪的中国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