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激发了我写作这篇影评的欲望呢?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集,莉拉说:“要写作,你必须有一种渴望,希望死后留下点东西”;也许是因为我也有我的莉拉,我欣赏她、爱她、包容她我暂时不能理解的表达、恐惧她、装作不懂她的直白、但我永远都需要她来让我思考、永远都会被她超前的洞察点醒,我们爱恨交缠但总会在告别的时候回头;也许还是因为,我已经觉察到无论我已经多么远离了从前的命运与阶级,我身上来自那里的烙印会像游魂般徘徊;也因为,从前我批评别人恋爱脑,可批评永远是第三人称的,我们无法感受第一人称的美好眩晕。
这部作品带给我的是一种绵长而厚重的生命体验,在挣扎着跨越阶层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时,在与我的莉拉互相懂得时,在回忆着故乡的枷锁时,在突然理解了我的母亲时。
开头,莱农带着孩子们离开,思考着:什么对我的女儿们好,什么对她们不好?
对我来说什么好,什么不好?
而我的事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让我想到我那挣扎了十几年,为了保全我的家庭体验而不敢离婚的妈妈。
事实上,虽然会有阵痛,会被女儿误解,但这会教会孩子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妈妈和女儿的人生课题也是分离的。
玛利亚罗萨的客厅是我非常向往的女性空间。
客厅座谈的那晚让我深受女性力量的震撼与洗礼,与当时的黛黛艾莎一样。
当我们讨论母亲的身体时,两位男性警察突然到来,迟疑着玛利亚罗萨的称谓,是订婚了?
结婚了?
还是处女?
而玛利亚罗萨就是她,这就是最好的。
女性的力量在这里使男性蒙羞。
流动的客厅,流动的教育,在这里度过的少年时光会是多么滋养。
在莱农最不想被莉拉的意见打扰的时候,莉拉还是突然出现了,而她总是对的。
而在证明她是对的之后,她并不会羞辱莱农,还会告诉莱农“你的女儿比我的孩子还要重要,放手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吧。
”她们一起怀孕,一起买孕期服装,轮着生育,莉拉帮莱农带孩子,并对她们进行女性主体性的教育,这些镜头让我对生育的负面印象减弱了许多,也让我看到了女性互助的力量。
伊玛科拉塔,莱农的母亲,光辉的角色,震撼的角色,母亲与女儿的故事从她这里开始展开。
她与死神搏斗,她表现得粗暴来让莱农的爸爸心软,她看到莉拉送来的一箱书比莱农还高兴,从没坐过火车的她提着汤到了比萨,她说“你是我唯一真正的女儿”,她相信莱农总是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解决事情。
她的坚韧与智慧传递给了莱农,她的名字延续在伊玛身上,也不仅仅是名字。
嫉妒与“恋爱脑”,我想我们会看得这么清晰,这么生莱农的气,是因为埃莱娜足够反思,到了一种能以第三人称看自己的程度,足够了解自己的感受并能用合适的文字表达出来。
而我们有多少人能真诚地面对心里这些看起来阴暗的想法并开诚布公地写出来呢,去书写事物变形的、不协调的、毫无美感的、不合逻辑的平庸?
莱农同样是伟大的,是天才的。
她同样有非常多有力量的时刻,揭露前公婆虚伪小资嘴脸、对尼诺说出“滚”、自己开车去生孩子、向安东尼奥直白说爱、决心不背负母亲信任要写出一本好书、对地震后脆弱的莉拉说“我不会离开你”、明知力量悬殊还是推了马尔切洛、和莉拉合作写出了那篇报道、放手让黛黛离开、让艾莎与詹纳罗住在一起。
莱农的力量来自于反思,观察与输出。
那不勒斯让人恐惧,似乎这里是一个泥沼,无论出走到多远的地方,阴影始终会伴随,连从小就与那不勒斯划开界限,左右逢源一心只求地位的尼诺也无可避免,尼诺也活成了他的父亲,他光鲜的职业道路也戛然而止于被捕。
底层是伴随终身的印记,无论我们选择去改变它,去远离它,还是离开它,我们的命运始终会和它纠缠在一起。
这种感受在我离开家所在省份两年后再次回去时格外强烈。
在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的大城市过着自由随性又暂时不用担心经济的生活,与学识渊博志同道合的朋友认识与相处,嘴上讨论着一些抽象的概念,这些会让人产生我的阶级已经发生改变,我已经与那里划清界限的错觉。
只需在那个家待上三天,或许更短,就会把我拉回那里。
这部作品最后,主角们也都在现代化的浪潮中出走了,这也减轻了我将会始终被家乡纠缠着的恐惧。
也许很多历史、暴力、命运只能停留在那里,街区最后会被解离,我们的试图改变带来的是个人的悲剧,也许逃离是我们唯一的道路,但我们需要永远记得这年代里你做的事情。
前三季生机勃勃的野心、活泼泼的生命力似乎烙刻在每一个与天才女友陪伴的观众心里,跨越阶级的激扬确实让人足够怀念,那种伴随着荆棘但依然高歌猛进的精神足以在灵魂周围徘徊回响。
而中年莱农重新卷进情感的漩涡,甚至更深地受到周围人的影响尤其是尼诺,但如何拒绝尼诺呢?莱农把此时的尼诺和彼时的尼诺搞混,原因之一还是她被深深困在老城区的青春记忆里。
这一季把尼诺拍得非常扁平,此人不是出轨就是出轨,已经彻底站在莱农“忠诚”要求的对立面,对于恋爱当中的忠诚,我只能缄默,如果我说忠诚只是一种偶然,而非完美爱情的“必然”,那么我必然会被质疑为尼诺辩护,而忽略掉莱农的处境,但我确实如此觉得,同时我认为比起“忠诚”,更重要的是尼诺“不洁”的原因——虚荣、性渴求亦或是其他?莱农在追求尼诺的过程中暴露出一个人对爱的强烈渴望,她必然承受着板块动荡的颠簸与痛苦,在强烈的情绪当中找到自己的内核礁石。
其实我最不愿意谈的是莱农和莉拉,两位天才女友着实痛苦,互相折磨、嫉妒又利用,最后又彼此羁绊,很难说最后一对娃娃能说明两人的友谊是多么温情和暖,莉拉向莱农指出蒂娜可能是被误认为莱农的女儿的时候,这无疑是一种诅咒,一种残酷的真相,彼此多么相像,又水乳交融,难舍难分。
我相信爱是需要学习的,就在恩佐劝莱农多体贴莉拉的时候,我觉得在这个时候或许恩佐是真的理解莉拉的,而莱农需要经由他人点拨,才能意识到彼此甚至彼此情谊的存在。
爱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女性之间的友谊与爱恋也是一件需要不断学习和维持的事情。
我无比敬佩和羡慕莱农爱的能力,这种能力在现代或许被逐渐解构,被祛魅,但当“情感”的话题不断占据众人视野的时候,爱的能力依然证明它是无比重要的。
这一季的莱农几乎失去了上升的意志,和前夫离婚后重新回到老城区,这难道说明莱农永远陷在了老城区的深渊里吗?不是的,莱农离开后又重返又离开,已然带着截然不同的视角,完成了对故乡的辩证超越。
莱农面对的那些琐碎和芜杂的日常生活,正是对“英雄化”的一种解构,在“去英雄化”和“非英雄化”的语境里,莱农无比自觉地贴近土地,用全副的精力和自觉注视着自己的生活。
如果任我想象那不勒斯四部曲的地理图像,那将是一座几乎不拒绝任何人涉足的平民广场,不论读者(或观众)在里面静坐、沉思、写生,还是散步、撞树、掘地,抑或吐痰、放屁、撒尿,它早已决定默许和容纳。
原本一部小说总有办法把某些客人拒之门外的,比方说,一个人要是消受不了《假面自白》的孤僻诡谲,在见到那几行对掏粪工饱含性幻想的优美描写时已夺门而出,不会读到末尾再诟病它乖张的情欲,因此那部小说可以与投向它的飞蛾炙热地拥吻在一起。
那不勒斯系列却几乎没有为自己筛选读者,这让我对费兰特的宽广感到震撼,她能容忍读者的平庸。
正因此,我在阅读软件的评论区、视频平台的弹幕中见证了一种奇观——有一些观者,他们厌恶甚至痛恨每个角色,对诸多情节的发展大惑不解,分不清作者与文中的“我”有何差别、向她大发牢骚,仍然手不释卷,欲罢不能,直至最后一章、最后一集。
这些因为厌恶发生的沉迷,因为反感产生的关切,多么像人们对自家亲戚的态度。
建筑师选择了常见的建筑材料、朴素的设计风格和四通八达的入场通路,使得拘束在世界蜂巢不同格子里的读者无一不可踏入其中,且不必担心自己的衣着、口音、礼仪不够格。
那部在百万读者心中分化出百万鬼面的风月宝鉴有着相似的建筑特征,对如今的读者来说,《红楼梦》半文半白的语言或许是道门槛,但在它印刷出版的时代,人们谈论红楼人物,就像谈论自己的远方表亲——有人关怀他们的命运,慨叹一个时代的激情与哀婉;有人研究他们的衣食住行,琢磨服饰、器物、宅邸园林的细节;有人争论钗黛谁会是更善持家的媳妇、哪个丫头是宅斗冠军,意淫出一系列嫡庶法则、婚姻之道和职场厚黑学······一旦还原世情面貌的纷繁庞杂,读者一踏足便投身于海量信息与细节之中,此时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自身的习惯、经验、知识和品味,这些所谓“读者的素质”会变成桅杆,使他们在作者给予的大海、洋流与季风中找到一条合乎他自身的航线。
若援引文学理论,或许该用些“接受指令”(指作品并不是任读者自由发挥的死物,而能够以其固有的质引导读者的接受)之类的术语,但作为学府外人的我打算拒绝学术的语言,一来我算不上掌握它们,做不到规范和精准,二来理论对我来说只是提供刺激和启发的原石,不宜喧宾夺主。
在加利亚尼老师的聚会上,学府子弟们从工具箱里取出某些词汇,立即触发入幕之宾的共同记忆,借此确认身份,建立所谓知识分子之间的高效对话。
可对独立写作的人来说,这些僵硬的词语是绊脚石,会让人的创造潜能不断跌倒,是石膏,会使写作的关节不再柔软,故我坚持发明自己的语言,同时坚持以浮皮潦草的态度读那些理论,利用它们刺激自己的头脑,然后抛之脑后。
既然已提到红楼,不妨从里面摘一句用用,有一段是这么说的:“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
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这个句子在《红楼梦》中自有其应用场景,但到了我手里,就得按我的意思改换一下,我把“小事”延伸为“世相”,指那些漂流在生活表面的事件,把“学问”延伸为“义理”,指人们设想中不能直接看到的世界规律,以及改善它的可能性。
沉迷世相的读者,往往只注重鉴品德、辨是非,做小说人物的班主任,给他们设立必须达到的成长目标;沉迷义理的读者则扮演领袖与英雄,时时发出对革命历史、阶级斗争、女性处境的宏论,他们慷慨陈词,却无法深入事物的纹理,分不清帕斯卡莱、弗朗科和莉拉这些革命者之间的差别;而一个我心目中更理想的读者,会将视线移向作者的工作重心,也即去感受她将世相与义理、虚构与真实缝合起来的隐匿针脚。
艺术就是这狡猾地藏在背面的针法,杰出的作者足以使观者在虚实两种质地的缎子上顺畅地滑来滑去,而不会被手工缝纫时破绽百出的针脚绊倒。
这需要辨别作者麾下驻守不同拱门的差使。
首先,“我”(莱农)不是作者(费兰特),“我”只是作者选择的一个说故事的人。
紧接着,还将发现故事里固然有一个老年莱农,或称“终极莱农”,像织毛衣一样讲着故事,她的声音却只是偶尔插进毛线里,更多时候是每个时刻、每个当下的莱农在发出感想,就把她们称作“瞬时莱农”吧。
比方说,当故事讲到莱农对尼诺的暗恋,是一个年轻的莱农在讲她感受到的甜蜜与酸苦,而已知这段恋情全貌的老年莱农不动声色,大多时候将话筒让给当年的自己。
(至于隐去真名的费兰特到底是谁、故事与她的实际生活有何关联,这种无聊问题就忘掉吧,那些八卦形态的信息只算中场休息时的小茶点,与观者对一部作品的感受没多大干系。
若有影响,也只会是负面的,通过小说去对应作者的人生时刻,就像看见女人的颈部曲线便将视线滑入衣领——拜托,何必活得如此猥琐,这种念头也太逊了吧?
)人难以捕捉到自己意识之外的细节,往往只为笃信的结论搜集证据,作者(费兰特)却使讲故事的人(老年莱农)讲出种种瞬时莱农结论之外的细节。
比如在皮诺齐娅的精神出轨中,读者通过老年莱农抛出的细节,可以先于年轻的莱农猜到真相。
莱农自称在莉拉提醒前从未主动设想这一可能,那她如何能捕获几乎在明示读者的细节呢?
是作者(费兰特)的虚构露出了破绽吗?
是老年莱农在理清事件后刻意制造了一些信息来完善回忆吗?
是老年莱农在编造某些事吗?
是瞬时莱农从不信任自己的结论,于是连与结论相左的信息也牢记吗?
此外,莱农在自己与莉拉之间连起的线也令人怀疑。
读者常常看到,莱农似乎总是后知后觉地复述莉拉的观点,莱农的小说也总是脱胎于莉拉的思想,但这是客观事实还是莱农自己的信念,或者莱农希望让读者相信的版本呢?
我想人们不缺这种体验,当你深陷与某人的关系中时,你会情不自禁地建立你们生活之间的关联,这种联系是你发明的,而不是生活的本来面貌,因此莱农讲述的莉拉对她的无限影响也未必全是本真的。
小说中这样耐人寻味的桥段有许多,就像一小截毛线如蚯蚓般弓起背来,引诱读者揪出故事背面的手工痕迹。
但我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阅读不是儿童的推理益智游戏,不必强求唯一答案。
这些扭动身体的蚯蚓提示的是,四部曲有个梦中梦般的结构,是绕口令“一个作者写一个作者写一个故事”,是一只袋鼠的口袋中有另一只小袋鼠,小袋鼠的腹部还有一个小口袋,里面是什么呢?
(其实,本文中提到的三部小说——那不勒斯、红楼、假面——都近似这种构造。
)在一重虚构圈套另一重虚构的同心圆中,莱农是唯一一个站在读者面前的人物,是唯一一个读者的思维可以径直碰触到的人物,而莉拉、帕斯卡莱、尼诺、米凯莱兄弟等始终与读者隔着一层,隔绝我们与他们的正是莱农的思想。
对我们来说,要越过莱农的讲述抵达莉拉的实体,就像要越过天幕抵达彩虹,不可能做到。
莉拉的激情、天才与感染力是她自身焕发出来的,还是莱农在观察中赋予她的?
甚至莉拉是否彻底是莱农为自我启发想象出的虚构人物,是莱农渴望又回避的一个不会屈服于庸俗斗争的人格?
小说中讲故事的人(老年莱农)与作者(费兰特)一样,在反复利用“Elena”这个名字以身入局?
没有证据,没有答案,没有客观真相,种种疑思如无根之萍伴随我们在莱农的讲述中漂流。
它们并不算重要,点到即止,不宜深究,否则就成了无趣的阴谋论,我们只需要在理解她们的关系之时首先明确,我们见到的莉拉来自于莱农对莉拉的呈现。
阅读之初,我总想为莱农和莉拉分别找一个形容词,反复尝试后却发现,无论用哪两个词,交换一下总也能成立,她们如此不同,又如此相像。
最终图像代替词语浮现了:莱农是一艘船的舵手,一艘简陋而轻盈的小船,莱农从她经过的每个港口收集了物资,从她认识的每个人口中获取了资讯,才将船充实起来;她独自一人,感到迷茫,被渔民口口相传的故事引诱着启航,但不论她去了哪里,不论那个方向是不是种庸俗的追求,她总归是掌舵去了当时想去的地方,而且她总能到达;她总是目视前方,很少回头,很少返回曾经过的港口,很少主动回想曾认识的人,除了莉拉;莉拉也有一艘船,但没有站在船上,她是一个淌着水、泡着大半个身体、在后方推船的人,船舱里有一整个她无法割舍的城区,它太重了,几乎使她寸步难行,海浪不断涌来,有时快要把她拽下去、淹没了;莉拉试图改善船上的生活与秩序,有时她成功打了渔,人们崇拜她就像崇拜海神,有时她落败了,甚至变得疯狂,人们避讳她就像避忌海妖;某天,她消失了,不在船的任何一个地方,如果你去到船尾,去到那个她曾经驻守的位置,眼前将是中断海平线的巨船那沉痛、庞大的身躯,回首则是空无一物、没有航线也没有幽灵、白茫茫的汪洋······这两艘船到底有什么联系?
可以说,在莱农的讲述中,每一个瞬时莱农与瞬时莉拉都是生活在世相里的人,她们不断激励对方思考位于世相根部那个可能存在的义理。
而从莱农自开篇持续到末尾的写作行为来看,似乎也可以说,终极的莱农已经携带着她经历的全部世相,她在这些世相中取得了功名,但功名并未像迷乱他人一样彻底迷乱她,她仍然渴望着另一种可能的、更深刻的东西,书写莉拉就是她对义理的追索与构建。
我再次联想到《红楼梦》中庄周梦蝶般的双重世界,无用之石坠入世相,染上人间标定的价值,降格为有价的玉,仙草为报灌溉之恩,化出肉胎,草木变作多愁的人。
(石头与神瑛侍者的关系有争议,这里不涉及故暂不提。
)曹雪芹以凡间的聚散与兴衰为虚,以灵界的盟誓与报偿为实,建造了那座双重世界。
近年有人盛赞某部古装剧有红楼的风韵,因为它也描绘了生动的俗世生活,但红楼之魅在虚实之间,若只谈世事人情,不论世事人情的凋零、离散、转瞬成空,就不能说有红楼的一半,而意味着零。
现代的娱乐剧集不再重视生与梦的哲思,谨慎的现代人难以轻信感官中的生活与理念中的世界哪一个更本真,对此现代作家费兰特没有给出确切答案,只呈现了一个女人的回想,她的经历塑造着思想,她的思想又超脱经历,潜藏着变化与创造的可能。
读完那不勒斯,读者恐怕会在它庞大的信息量面前感到畏惧,在思考失踪的孩子与被她自己抹去的莉拉时感到虚无。
但在这个如海洋般无法把控的故事中,我们的确拥有一个真相,掌握一个事实,那就是——莱农在不断构思着莉拉,在不断建立她与莉拉之间的关联。
莱农看似心无旁骛地前进,却记住了她经过的许多面孔,女人的命运如同难以维持自身形态、被不断粉碎的玻璃,分散又统一地彼此照映着,莱农将这些破碎与辉映暂时安置于文字之间。
也许人永远不能走到生活的背面,看看那里是否有真理,但我们生活,我们思考,我们承受,我们创造,我们像莱农那样不断“变成”,虚实就这样不断发生转化。
在读者的生活与作者的虚构之间也有一重真假,而阅读也使真假发生了互动,读者对作者的跟随与承受,多么像莱农对莉拉的跟随与承受。
这种“承受”与“爱”的意味很相近,是一连串的看、听、回应、跟从、逼近、纠缠、抵抗、躲避、怀疑、理解、模仿、阐释、评论、反对、损毁(莱农将莉拉的笔记投入河中)、再创造(莱农书写莉拉)。
我们对那不勒斯四部曲做莱农对莉拉所做的事。
艺术创作是一种既严肃又轻佻的劳动,为了让虚构之物焕发真实,作者需要勤恳地感受世界,引入并创造诸多细节,但在这繁琐、紧张的手工活后,艺术终究会整合为一个小把戏。
阅读也是同样的,与每个句子交手,但胜负并不紧要——这也像莱农与莉拉的关系。
——(文末原本有一些讨论小说中婚外情的杂谈,当时写得太简略,现打算移出来单独扩充为新的一篇,故暂时删去了。
)
母亲与女儿,一定是“相互爱着”占据主位吗?
并不一定吧。
《黑暗荣耀》里的文东恩的妈妈,是一个只会吸女儿“血”的自私母亲;《钢琴教师》里,母亲专制又无理,无休止地折磨着女儿Erika。
加上内心缺失父爱,Erica显化为极为压抑又歇斯底里的“畸形反抗”;
《秋日奏鸣曲》里,伯格曼向我们揭露了母女之间以爱之名相互折磨的真相,母亲的痛苦与失败,都幻化成女儿的痛苦与失败。
家,虽是温暖与爱的起源,但也让孤单与痛苦根深蒂固;
《我的天才女友》里,莉拉的母亲农齐亚,面对女儿无法继续学业、被父亲打、被丈夫打,她的懦弱,始终站于爱之上……大家好,这里是郭大狒了,我是狒狒。
欢迎来到《我的天才女友》第五期,当“爱与恨”都敞开到极致,便是「复杂幽微」的母女关系。
作者费兰特早期在采访里说:“母女关系是我所有书的核心”,“除了这个我几乎没写别的”。
乍一看,有些夸张。
*在费兰特早期的三部小说里,母亲都美丽又性感,性情不羁1.《烦人的爱》1992;2.《被遗弃的日子》2002;3.《暗处的女儿》2006起初我并不明白费兰特为什么如此看重「母女关系」,或者说,莉拉与莱农之间的友谊,从主动依恋到生生剥离,实在太过引人注目,遮蔽掉了「母女」之间,复杂幽微的关系锋芒。
但费兰特的文字,真实又富有力量,她可是个老练狡黠的作家。
她所指向的核心,定是抽丝剥茧露出来的生动本质。
今天我们将跟随费兰特的脚步,去厘清莱农「母女关系」的本质,理解莱农从不断逃离到主动复归母亲身边的心路历程,更是在厘清(几乎所有)女性生命的历程。
毕竟,每个女儿都有自己的母亲,大部分女儿也将选择成为母亲。
同为女性,在同一社会规训下的同一性,会帮助我们照见彼此,看见关系。
厘清 母女关系 的目的对于很多女性来说,谈论母亲对自己的伤害似乎是一个禁忌,因为那意味着否认身边最亲密的人,否认母亲的养育成果,同时,也是在否认自己。
但如果将她们生活中的矛盾追根溯源,比如在做心理咨询时,常常想解决的:亲密关系、抑郁、焦虑、恐惧、育儿困难等等,会发现这些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往往指向「母女关系」。
我们平时在谈论的「母女关系」,是否真正触达到了,它的本质呢?
谈论「母女关系」不是为了一昧指责或批判母亲,也不是为了大量缺失的父亲找借口(这是可以分开讨论的)。
谈论「母女关系」,是为了厘清更多女性自身痛苦的根源,帮助我们改善身心状态,更好地实现人格塑造与成长。
有没有想过,莱农选择在婚后八年出轨尼诺,逃离婚姻并出发,而后摆脱尼诺,逐渐走上一条“自我寻找”的道路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一是如她所说,是「自我压抑」的爆发;在决定出轨尼诺前,她在心里的声音是,“我从小就练就了一种自我压抑的完美机制。
我的真实欲望,从没有任何一个得到释放,我总能找到办法把所有狂热念想压制下去。
我想,现在够了,希望这一切都毁掉吧,从我自己开始。
”二是婚姻的束缚,在上期分析彼得罗时,我们也聊过,莱农和彼得罗婚姻的本质是,彼得罗需要一个不需要了解其思想,但可以操持家务,生育孩子的美丽的“附庸”;而莱农需要的,是和彼得罗的婚姻帮助她跨越阶层,实则却是,自投于父权制与权贵阶层的双重压迫里;再则,是尼诺长久以来的滤镜,但说到底,尼诺是否为尼诺,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出现的那个男人是否符合莱农当下的需求。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处在一个「女性处境正在发生变化」的时代,她的女性意识觉醒了,她的最终目的地,指向“寻找自我-实现自我-主宰命运”。
当莱农一旦找到莱农,找到自己,找到自己的主体性,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时,爱情在理性面前消失了,或者说,不再重要了。
就像弗朗科道出的:“只有当你做回自己,不再畏惧或厌烦时,爱情才会结束”。
当爱情这一幻境结束时,她才终于走向寻找真实自我的路径。
费兰特在采访中说,莉拉与莱农的关系是:彼此帮助但也相互洗劫、消耗对方的力量。
自己更像是“先知”般的莉拉和聪明隐忍的莱农的结合体。
莉拉和莱农,都是强有力的能主宰自我命运的女性,只是走的路径不一样。
莉拉作为“先知”般的存在,更早摸清社会残酷规则-走进婚姻-再逃离婚姻-爱情破碎,选择回归现实、审时度势,烧掉《蓝色仙女》,从底层一步步奋斗、反抗,直到羽翼逐渐丰满,主宰自我命运。
莱农呢?
她初始更懵懂,但她知道莉拉这个小女孩不一样。
她选择先跟随莉拉,并有时有意识,有时无意识地与莉拉作比较,这一比较,就持续了几十年。
为什么莱农从小时候,就要选择跟随莉拉?
在原著里,莱农写到,“我特别关注莉拉”“也许是因为她的双腿很瘦,非常灵活,总是动来动去,一刻不停。
”莱农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像母亲一样,变成一个跛子。
莱农:“那时候我有一种信念:如果我一直跟着她的话,学她走路的样子,那刻在我脑子里我母亲的走路方式就不会威胁到我。
我决定跟着那个女生,盯紧她,即使她会很烦,即使她会把我赶走。
”从第一天上学起,她就觉得,学校比家里好。
差不多从六岁开始,母亲就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明白,“在她的生命中,我是多余的。
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我尤其讨厌她的身体,她可能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母亲歪斜的右眼、“受挫的腿”,都让莱农非常的不安。
在很长一段时间,莱农都害怕遗传到母亲的“跛腿”。
此时的莉拉,对莱农来说,是更为强大的存在,她把从母亲那里未能获取足够的“依恋”转移到了莉拉身上。
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认为,在母女关系中,存在着一种难以传递的东西,即“成为女人”的本质。
母亲无法直接将女性特质传递给女儿,因为女性特质是在象征界中通过语言和文化的建构而形成的,而这种建构对于每个个体来说都是独特的。
因此,女儿需要在与母亲的分离和对抗中,逐渐探索和建构自己的女性身份。
虽然从外看来,莱农的人生历程比莉拉来的更为符合社会期望,考上理想的大学,进入条件上似乎是“高攀”的婚姻,成为有名的作家……但这样的符合期望,也是在命中标好了“价格”的。
反 向 认 同青春期有一种叫“反向认同”的心理现象,孩子想要表现出与父母、尤其是同性的父母不同的样子。
(比如如果上一辈的母亲相夫教子,女儿可能会更想上学;如果上一辈的母亲热爱事业胜过爱孩子,女儿可能会更想要亲情)这种反向认同在莱农母女身上也可以看见,她不想重复母亲的“第二性”人生,但又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这样的“第二性”人生。
在内心深处,她受制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以至于她认为那是她自己奋斗出来的、选择的道路。
事实是,那是从根基上被男性统治、毒害了几千年的存在方式。
进入婚姻后的莱农,和母亲一样,生活在持久的矛盾和生死疲劳之中。
即使读了很多女性主义文章、了解很多女权知识后,她依然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及:“女人不是生来就是女人,而是在社会影响下逐渐成为女人的。
”她认为,女性的身份和特征并非天生固定的,而是在社会文化、历史、传统等因素的影响和塑造下形成的。
这也是我们讨论「母女关系」的前提,即,“女性是一种处境”,这一既定事实。
母 女 关 系很多人都对莱农与母亲的关系,发出过疑问。
为什么母亲一边不停地打压莱农,又时而表现出超越任何人的,对莱农深沉的爱?
为什么莱农一直抗拒成为母亲,害怕“遗传”到母亲的跛腿,又被莉拉直指,她故意成为跛子,以此“留下”母亲呢?
这些前后矛盾的感情和行为背后,掩藏的是母女关系里复杂又矛盾的宿命。
1.女儿是母亲在身体上的“延续”,是母亲在精神与命运上的“拓展”,同时也是生理的“伤痛”和心理的“担忧”。
女儿在诞生的同时也给母亲带来了撕裂的身体疼痛,母亲因为女儿的诞生,担起了抚育的责任,这使得她不得不在「自我实现」与「照顾家庭」中挣扎徘徊,痛苦不已。
母亲:“你不能去上中学。
”父亲:“莱农,不补课的话,你能考上吗?
”莱农:“我会努力的。
”母亲:“你以为你是谁?
我们干活,然后供你上学吗?
你是大小姐,我是你的仆人吗?
”出于深沉的爱,母亲不希望女儿重复自己的命运,在匮乏的现实条件里周旋。
也担心女儿涉世未深、叛逆、闯出祸端,于是生发出过多控制。
2.母亲既是女儿的压迫者,也是家庭的牺牲者。
女儿畏惧成为母亲,甚至“憎恨”母亲,但也始终与母亲“纠缠不清”、无法分割;母亲在社会历练了这么久,她当然比女儿更清楚残酷规则,她也知道家庭里,只有具有与自己同处于“第二性”,被客体化的女儿,能理解自己的辛苦,在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带些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向女儿“诉苦”,于是天真的、具有同理心的女儿,就这么不设防地包揽下了母亲的痛楚。
匮乏的母亲与天真的女儿就此形成了支配与被索取的关系。
可以说,莱农母女之间,母亲的控制、打压贯穿始终。
小时候和莉拉旷课去看海,回来莱农便遭遇一顿毒打;当莱农和彼得罗离婚时,母亲因为失去了理想的女婿,推搡、贬低女儿……莱农说:“她觉得,她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她一瘸一拐地走在我身后,批评我,有时候,我觉得她简直要钻到我脑子里来,就是为了防止我自己做主。
”
莱农之所以拼了命地学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为了逃离母亲的束缚,逃离那不勒斯,她在莉拉婚宴上对尼诺的层层滤镜,也是因为他是当时唯一可能带她逃离的人。
当然,母亲也是父权制社会的受害者。
她是在上世纪,意大利社会中女性处境还未发生变化时,出身底层、没有接受过教育,就嫁给了门房,成为了多个孩子母亲的女人。
她是消极的,总是看到事情糟糕的一面。
她看待世界的眼光,和莉拉是相似的,都足够悲观,认为这个世界是不够稳定,会随时发生变化。
她也是勇敢的,从未出过那不勒斯的她,可以冲破管理森严的学生楼,来到了比萨女儿的身边,这是莱农“非常软弱”的父亲,无法想象也无法做到的。
母亲可以给予莱农强大的精神支撑,就像“一块石头压着一只虫子,在受到保护的同时也受到挤压”。
她深沉的爱,也是无人能及的。
彼得罗求婚时,母亲说:“莱农从小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做到了整个老城区别的女孩都做不到的事情,这孩子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她是我的骄傲,我们全家的骄傲,她付出了很多,值得收获幸福,任何人让她受苦,我要他一千倍奉还。
”3.当母亲以“投资”的心态看女儿,女儿也就成了母亲的“作品”。
在“欲望代偿”的心理机制下,如果母亲自身认知不够,还易受外界影响,她很容易将自身的“成就”寄托为孩子的“发展”。
不夸张的说,这样的现象在当今社会依旧非常普遍。
正如社会学家玛丽.杜鲁贝拉所指出的,“女儿既属于劳动力市场,也属于婚姻市场”。
作为儿子,在劳动力市场取得成就是他的主场,女儿则不是,事业和家庭都要兼顾。
在父母的视角看来,女儿在事业上做到“女强人”还不算强,如果不能结婚生子,得到所谓的“女人的幸福”,就永远不会“被当成”一个完整女人。
从莱农母亲的视角看来,莱农像是自己在老城区骄傲的“资本与底气”,像是自己在社会中为实现的愿望的延续。
此时女儿表现得越有天分、越优秀,代表自己(母亲)实现更理想的生活的机会的概率就越大,母亲的期望也会相应越大。
莱农不理解,“那些在佛罗伦萨我支持的事情——自主权、婚前同居——在老城区却令我无法忍受,而我的母亲竟然接受了这一切。
”当莱农准备和彼得罗离婚时,母亲不想再认莱农这个女儿,她更想认彼得罗这个“儿子”。
莱农出轨,与来自权贵阶层的教授彼得罗离婚,这对母亲来说,代表着自己在老城区的“资本与底气”一瞬间崩塌。
她赶到弗洛伦萨,站在彼得罗的那边,莱农说:“她很夸张地数落我,很夸张地赞美我丈夫。
”母亲“不得体”地与莱农撕破脸,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挽留住他们的婚姻,或者说,是她,他们家,在老城区的体面。
“她拥抱了彼得罗,还亲了他的脸,感谢他的慷慨”“她说,我应该跪下来求饶”“在彼得罗的眼皮底下,展现出我是这个女人的女儿,这让我受不了。
”莱农写到:“我深切地感受到我带给她的失望,还有那种母爱的真相:她很绝望地想为我好,让我按照她说的来,让我继续过着她想都不敢想,但我已经实现的生活,这使她在前一天还是整个城区最幸运的母亲。
这种自豪现在都转化成了仇恨,她要毁掉我,惩罚我,因为我所做的,糟蹋了上天对我的眷顾。
”所谓的「母爱的真相」,究竟是莱农以往没有看清,还是社会文化的倡导与真实的母爱本就不一样呢?
莱农母亲对她的情感,常常处于一个忽视状态。
只要莱农不给她带来麻烦,她通常不会怎么过问。
在母亲看来,莱农小时候、到后来读高中、读大学,都是为未来,对家庭变得“有用”铺路的。
现实生活中,很多情感和欲望长期被压抑的女性,在潜意识里对亲密关系不仅没有兴趣,反而深怀深深的恐惧。
因为她们最重要、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亲密关系,就是和母亲的关系。
而这段母女关系,实则却是一段伤害型关系。
我们不得不承认,承认,有时,“不被母亲所爱”很难,所以我们拼命挣扎,妄图掩盖真相。
我们很难承认,在母女关系上,爱与不爱,是可以共存的。
真 实 的 女 性 形 象莱农明知尼诺是大渣男,但她依旧“义无反顾”的“去犯错”,在知道真相时也选择一昧逃避,即使这里面有她自私的利用这段感情激发创作灵感、逃离婚姻困境,但也无法掩盖她在这段感情里的唯唯诺诺、情不自禁地藏匿于虚假的爱情。
莱农和尼诺的这段感情,往糊涂了说是一种沉溺,是一种为了逃避婚姻困顿的藏匿行为;往精明了说是一种手段,是一种摆脱束缚、激发灵感的跳板。
莉拉虽早已看清尼诺的真相,委托安东尼奥秘密跟踪,掌握了许多实锤,但仍选择在“适当的时机”才向莱农揭露真相。
她知道,要让莱农清醒,需要时机,需要磨难,毕竟,不撞南墙心不死。
为什么?
莱农作为一个真实的人,由于成长环境、后天处境、由于DNA,她的性情本就带有矛盾犹疑、摇摆不定、压抑隐忍。
是想说,费兰特在向我们展示一个真实的人,她势必会有自私、狭隘的一面,在这样的境况下,莱农和她本身的性情一样,会摇摆不定、会犯错。
这非常正常。
莱农很爱她的母亲,同时也很抗拒她的母亲,母亲身上的不堪、懦弱,对女儿的嫉妒、压迫、控制,也非常常见。
母亲,又何尝不是被社会塑造出来的?
母亲就因为成了母亲,就丧失掉了作为一个人会有的狭隘、自私、虚荣、自卑、懦弱,这些是个人就有的本性了吗?
无私奉献、不断牺牲、纯良、像圣母、下意识地否认自己身上犯的“错误”、潜意识里避免自己内心的邪恶,都是因为这个社会“要求”母亲成为这样的母亲。
有时想想,这个世界真如马斯克所说的,“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我们见惯了王子公主的童话世界,见惯了母爱即伟大的“伪概念”,女性们在成为母亲之前,少有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真相是什么。
比如说何为“母职”?
“母职”≠“母亲的职能”不是“母亲的职能”,而是“养育者的职能”。
也就是说,“母职”并非母亲的天职,而是孩子身边能有人稳定、持续地履行照顾抚养ta的职能,这些人可以是母亲、父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保姆、朋友等等。
他们合作完成“母职”,以提供给孩子一个健康、充实的成长环境。
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的养育职责都落在母亲身上,很多母亲也在压抑隐忍中慢慢磨掉了自己本性。
其背后当然包含了复杂的历史和社会原因(在这里就不展开讨论了)。
*“母职陷阱”,也就是,女性在承担母亲角色时所要面临的一系列社会和经济挑战,这些挑战在很大程度上会限制她们的个人发展和职业机会。
就像,莱农透过莉拉审视婚姻和怀孕生子,逐渐对老城区女性的命运共情。
莱农:“我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懂得了莉拉的感受,她卷入了一场神秘的战斗,为了摧毁斯特凡诺用尽手段让她适应的那种生活。
她不想变成我们的母亲,邻居和亲戚的样子,她们好像不再是女人了。
”“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个老城区母亲们的形象。
她们都很焦躁,同时又听天从命,她们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背弯曲着,或者用很难听的话责骂那些折腾她们的孩子。
她们的身体都非常消瘦,双眼凹陷,颧骨凸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脚踝水肿,胸部下垂,拿着沉重的购物袋,最小的孩子都扯着她们的裙子,想让她们抱。
”很多女性在成长过程中,其实都没有得到母亲的“及时响应”,当然,这不一定就是因为母亲的疏忽,也有可能是父亲的缺位、没有家人的帮扶等原因造成了母亲的过于忙碌。
“响应”匮乏是常态,甚至有时母亲反而成了那个表达需求的人。
剖开来说,当一个女性,还未能发现自己、认识自己、认清世界的真相,就匆忙要完成作为母亲的任务,这绝不仅仅是对那个女性的悲哀,更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家人,是整个社会倡导的悲哀。
长久以来,母爱即伟大,似乎是一个不容反驳的概念。
但天知道,在历史的长河中,在孩童时期就开始植入脑海的这个概念的,男性创作者无疑占据了主要位置。
我们看着男人写的书,导的戏长大,习惯了男性想象中,或者说,是预塑造的女性形象。
这就像是男性对女性想象力的“殖民”。
我们非常熟悉男性的象征世界,但他们对女性的象征世界的知晓,可谓,零星几点,甚至一无所知。
事到如今,毫无疑问,无私奉献、无限牺牲、自主自洽的母亲形象,是长久以来男性缝在女性身上的。
经过长年累月的“浸泡”,女性们也天然以为这是我们的本性。
当我们真正从女性角度去挖掘女性形象时,才能真正看到女性们的本质。
在《偶然的创造》里,费兰特提到了新一代女性的生活:我们从幼年开始,我们的母亲就把“顺从”像衣服一样缝在我们身上,我们要脱掉它,穿上更适合斗争的衣服。
尽管这是一种自我解放的积极行为,但我们还是会感到痛苦。
费兰特的很多作品,其实都是在展示这种痛苦。
在《暗处的女儿》里,主人公勒达,就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女儿们的感情是“一种在同情和冷漠之间的复杂交替”。
她认为,自己悬挂在母性(祖母、母亲、女儿,所有的骨肉都是自己的骨肉)的链条之上,也就是,母女之爱正在阻止勒达成为自己。
唯一的方法就是隔断链条然后出逃。
直到她出逃三年后,又发现相比于私情、自我快乐,不及离开女儿们带来的分离痛苦时,她选择回到了女儿们身边。
但无论出逃还是回归,成为母亲,也就意味着在失去自我与实现自我之间反复摇摆。
在莱农身上也是一样。
当莱农怀孕到第七个月时,她忽然感觉右边的臀部一阵剧痛,一直延续到整条腿,就好像一根热的铁棍。
“我很担心我母亲的脚步在我的身上得到印证,我会像她那样一瘸一拐的。
”“我的身体拒绝成为一个母亲,我尽一切努力,对抗我的腿。
”她拒绝给她的二女儿用她母亲的名字,又主动让三女儿用母亲的名字。
母女之间,总是会在潜意识里,将彼此的人生嵌套。
分身 与 完全不同的人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将这种交替嵌套,阐述得到位精确:“女儿对于母亲来说,既是她的化身,又是另外一个人;母亲对女儿既过分疼爱,又怀有敌意。
母亲把自己的命运强加给女儿:这既是在骄傲地宣布她具有女性气质,又是在以此为自己雪耻。
女儿既是母亲的分身,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母亲去世前对莱农说:“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但你是你,你能让事情按照你的想法来,所以我相信你。
”直到母亲的去世,莱农才感觉,自己“失去了躲雨的地方”。
莱农:“就在那一刻,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时间的冲击,一股力量正在把我推向四十岁, 同时也感受到生命消耗的速度,死亡来临的事实,假如死亡降临在她身上,我想,没有出路,死亡也会降临到我头上。
”从母亲去世那天开始,莱农开始戴着二十年前母亲送给她的银镯子,连同她生产完后胯部开始的疼痛,都像是母亲留下的“遗产”。
莱农:“几乎一年过去了,但母亲仍让我感到心烦意乱。
好像她想占据我的身体,在我体内留下她跛脚的痕迹。
”当女儿 变成了 母亲伴随着女儿的诞生,母女之间的隐秘博弈就开始了;伴随着母亲的去世,母女之间的相互救赎才算真正显现。
费兰特曾对自己的「母女关系」写到,“大约十岁时,我开始恨她,也许是因为我太爱她了,一想到会失去她,我就一直生活在焦虑中,我必须贬低她,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有一天早上,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我认出了她,母亲就在那里,在我的身体里。
从我出生开始,她就在我的身体里了。
其实她一直都在我身体里。
”“当我意识到,找到自我就是找到她,像我小时候那样去接纳她、爱她时,我就平静下来了。
有时候我们觉得,和别人和解,这意味着我们有了忘记别人过错的能力。
这也许是真的,但不适用于我们和母亲的关系。
我和母亲和解,那是因为我发现,那些过错——我认为的过错,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我成长的一部分,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以至于让我觉得那是一种虚构,是我夸大其词。
”也就是说,当女儿们意识到,自己身体里存在与母亲同样的部分,甚至是过去自己认为糟糕的部分,接纳所有,接纳身体里的母亲,即是接纳自我,这时的女儿,便不再迷失。
在《我的天才女友》里,费兰特借马丽娅罗莎之口,道出了这句真相:“一个不爱自己母亲的女人,是一个迷失自己的女人”。
年少时,我们总想着如何逃离母亲,等到后来,我们一步步回到她身边,才发觉,自己真正长大了。
代 际 更 迭母女关系,其实也是镜像关系。
我们对自身的感知,最初都来自于他人的反馈。
女儿从母亲身上看见未来,也能从母亲身上望回自己。
小时候,如果我们看到的“母亲样本”是幸福的、有爱的、温暖的、健康的、衣食无忧的……成为母亲那样的人,自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但如果,女性在婚后的生活,从总体上来说,是经济压力过载的、夫妻不和睦的、充满暴力的等等。
那女儿面对“母亲这样的生活”,自然会生出,“成为母亲有什么好呢?
”“我要怎么样才能避免母亲这样的命运?
”在现实生活中,拥有前者,“较完满”的“母亲样本”的不多,大多数女儿们,会惊觉于母亲命运的“悲剧性”,也惊讶于自己也不知不觉的在时代裹挟中“成为了母亲的样子”。
当母亲去世后,女儿们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拥有以往总是试图摆脱的爱的“重压”与“羁绊”,自己不得不将这份爱全然“迁徙”到自我身上,这一刻,也是女儿们在创痛中重新定义自己的时刻。
莱农一滴泪也没流,这份痛却在她的周遭、在她身体里留存了很久,她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什么是哀悼,什么是自我内在与外在的丧失。
也终于明白,哀悼从来都不是指向死者的,是为了生者能安放自我与继续向前。
费兰特说:“做这些母亲的女儿,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些母亲姿态卑微、不顾一切,而且很痛苦。
她们一次次产生重生的想法,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无论是步她们的后尘,还是充满敌意地排斥她们,都很艰难。
要逃离那不勒斯,也是为了逃离这种母亲,只有在逃离之后,才能清楚看到女人的悲苦,感觉到这个男性城市对于女性的挤压。
会为自己抛弃母亲感到懊悔,会学会爱她们。
”这便是莱农母女之间的代际更迭。
无论母女关系有多痛苦,都很难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挑战。
不论我们是身为女儿时,还是身为母亲时,所有做的,最重要的事,是去构筑良好母女关系本身。
何为一段良好的关系?
不是永远幸福和谐美满,生活在童话故事里。
毕竟那只是童话,不是现实。
一段良好的关系,是双方带着真心诚意真实地表达,出现问题时都聚焦于解决问题本身,并随着修复的过程,时间的累积,关系变得愈发深厚,彼此愈加信任,从而更加经得起时间与风浪的考验,由此形成正循环。
良好的,不是片刻,不是特定的形态,而是互动的过程本身。
这不仅适用于「母女关系」,它适用于任何一段你想要构建的关系。
母亲对我们的消极影响并不会因为我们回避它或不承认它就自动消失。
恰恰相反,我们越压抑它、越不肯承认它,它越会在无形中操控我们。
正如荣格所指,“我们意识不到的事物,构成了我们的命运。
”
莱农:“妈妈临走前对我说的话,陪伴了我很长时间,她临死时确信,按照我的性格,还有我积累的资源,我不会被任何东西摧毁,这种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回响,后来真的起了作用。
我决定向她说明,她说得对。
我开始关注于自己,我不得不考虑我的未来,去他妈的采购和其他所有杂事,我的未来就是短短的几个月里完成一本小说。
这本小说 必须很棒,没有任何东西、包括尼诺,可以阻止我写好这本书。
”莱农终于明白,要拥有完整的、完全的自我意识,不走向自毁之路,就要摆脱过去母亲用巨大的爱与束缚牢牢困住的自己。
当女儿有了足够的力量,她就可以精准的攻击母亲的阿克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 Heel),原指阿喀琉斯的脚后跟,因是其身体唯一一处没有浸泡到冥河水的地方,成为他唯一的弱点。
现引申为致命的弱点、要害。
正如上野千鹤子在《始于极限》里说的:“母亲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不仅受到母亲能力的影响,也与女儿自身的能力息息相关。
”
厘清「母女关系」,更多的,不是为了改变「母女关系」,毕竟改变是双方共同努力的事情,会受制于很多限制。
而是帮助自己更好地反思与母亲的关系,消除以往的「母女关系」留下的不良影响,走出这层束缚,更好更稳地走自己的人生路。
母女关系,是女儿与母亲长达几十年的互动累加,是所有关系中尤为复杂幽微的一种。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它需要我们抽丝剥茧,慢慢探究。
如今,是一个追求高效、想要快速拿到“结果”的时代,但要追根溯源,抓到「母女关系」的本质,绝不是抄近路、回避痛苦、直奔答案,而是耐心挖掘、承载、消化,并最终穿越它,战胜过去的自我。
钥匙,从来都在女儿们自己手上。
狂 热 自 恋 的 腐 蚀正如上期我们分析彼得罗时提到的,“爱,代表一种鲜活的力量,无论是对于个人还是对于群体都有好处。
当爱离开了一个人,更糟糕的是离开了一个群体时,人类的行为会变得很危险,无论是个人命运还是历史,都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如果没有爱,不仅个体生命变得贫瘠,整座城市都会变得毫无生机。
”在一个以“搞钱”为主要趋势的社会,与一个用爱去经营生活的社会,本就是两种不同维度的生活理念。
前者是在工业改革的迅速发展,进一步推动了资本主义经济体制的形成,一切以“利益”为首;后者强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怀与责任。
现如今,为什么越来越多人不想生孩子?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会在现有情况下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生存方式。
当人们没有感受到真正的“爱”,又怎会不趋于单身,以求自保呢?
作为女性,在生命的某些阶段,我们是否也纠结于自己在异性面前是否“够美”,在不自知的服“美役”呢?
是否不自觉开始嫉妒自己眼中那个“更好更优秀”的女性?
是否无数次无意识的就开始自我厌恶呢?
这些都是长久以来,难以撼动的社会规训,一步步让我们“被引导”,甚至“自主”走进的「女性处境」。
一旦认知到这一点,就会明白,把焦点不放在/少放在自我厌恶上、自我怀疑上、嫉妒ta人上、讨好ta人上、不停内耗上、折磨同性上的重要性。
女性主义的最终目的是让每个人都做自己,是实现性别平等,是让女性们都站在真正与权利结构对话的位置。
*女性真正站在与权利结构对话的位置:参与决策层面有与男性平等的话语权与影响力、争取到平等权利(包括但不局限于就业机会 同工同酬 晋升渠道等等)、挑战传统观念(打破性别刻板印象和传统观念)、能成为推动社会变革的力量。
简而言之,女性真正站在与权利结构对话的位置,标志着性别平等取得重大进展的状态,在此状态下,女性能充分发挥自我潜力~这代表着被客体化的自己真正醒来,真正看见自己,了解自己的本质。
不是一刀切的切断男女联系,不是把人分为“爱男”派、“擦亮眼睛”派、“一棍打死”派……(*何种选择都可以,重要的是审时度势,切合你自己的选择)是扎扎实实把精力投入于「自我实现」上,自己就是主体,不依附于其他人,这是一条艰难但可靠的道路。
且这与他人建立真正的亲密关系是相关联的,自我实现是基础,爱ta人是行为表现,建立亲密关系是一种深度的连接状态。
这意味着要让「自我」与「爱ta人」共处,且能掌握其中平衡。
而其中,经由「母女关系」,看见母亲的同时,也是看见自己的开始。
费兰特在《碎片》里说:“一个人在不造成冲突和痛苦的情况下,顺利地摆脱原生家庭是可行的,但ta首先要能突破自我,在不以自我为中心的基础上,要爱别人,和爱我们自己不同(这是一个危险的说法),这是我们愉快地生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模式。
我们的狂热自恋会腐蚀我们,我们争强好胜,超过别人的愿望会侵蚀我们。
”
这里是爱电影、更爱传记的狒狒,以上,便是关于「母女关系」的全部内容,更多的精彩言论和关系故事欢迎大家在评论区多多留言,也希望本期真诚的分享能得到你的一键三连,这对我真的很重要,谢谢你。
也祝今天的你,好好爱自己。
公众号:郭大狒欢迎你来^-^
写在前面:我主要从女性重生的角度解读,其中自然少不了爱与自由的召唤,渣男和婚姻的陷阱。
没读原著,只谈剧集。
都是个人观点,仅供参考,不同意很正常。
第二季 S04E02 女性和母性的冲突这一集,莱奴深陷两个身份的冲突:女性和母亲。
女性的她,想要回到尼诺身边。
尼诺代表着文学追求,智识和激情,这些她相信只有通过尼诺获得。
母亲的莱奴,想要亲自抚养两个女儿,为她们创造好的成长环境。
莱奴跟大部分人一样,既要又要。
她既要尼诺,整集都是尼诺对她磁铁般的吸引力,她抗拒,但注定要投降。
同时,她也要女儿。
在被前夫批评让孩子散养后,她把两个女儿送回学校。
整个剧集贯穿始终的一个主题便是女性身份的消失。
第二季里,莱奴有断独白,关于那不勒斯街上的那些女人们,说她们的身体变得像她们的丈夫、兄弟,彻底失去了女性特质。
这一集,她引用Elsa Morante,说母亲的身体不是女性的身体。
莱奴的母亲,甚至玛利亚罗莎的母亲,都是这样的。
玛利亚罗莎的母亲也曾有过婚外恋,但选择了母亲的角色。
莱奴的意义在于,她不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是玛利亚罗莎的母亲,她是女权主义框架下的母亲,她无法也不可能放弃女性的身体,和随之而来的欲望和野心。
然而,她投身的女权主义没有给这一冲突的解决方案。
所以她抗拒、挣扎、有时自我厌恶。
剧集里让我很感动的一个瞬间,是当莱奴发表她对母亲角色的看法时,她的大女儿达德对她充满爱意的凝视。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刻。
从莱奴的女儿开始,她们看见了母亲女性的身体和欲望。
第一集 S04E01剧集上一季,莱奴和尼诺终于搞上,以莱奴跟皮得罗宣布跟尼诺在一起告终。
这一集紧接着上一季留下的地方,莱奴在重生之路上越走越远。
作为观众的我们都知道,尼诺这人靠不住,他说谎不眨眼,脚踩两只船,可谓渣男模范,心里都为莱奴着急。
不只我们啦,莱奴婆婆也信不过尼诺。
不过她的评价有两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她在这件事里是有利益的;她的论据是尼诺的阶级和出身。
还信不过尼诺的是莉拉。
莉拉看透了尼诺。
首先,她对尼诺的才华祛魅了。
还是青春期的她曾把尼诺写的文章扔他脸上。
在她和尼诺感情的后期,她更亲身体验了尼诺的自恋和自负。
尼诺这个人呢,只喜欢符合他想象的女性。
当莉拉年轻、聪明、美丽,且欣赏他的时候,他“爱上”莉拉。
然而,当莉拉强大起来,对他祛魅后,尼诺转身就走。
尼诺自恋、自负的另一面,是他脆弱的自尊心。
乍看起来他离开莉拉,其实是他害怕莉拉而逃跑。
都是恐惧啊。
尼诺终究跟他父亲一样,在他眼里,女性是被物化的,他只看到一个女性身上符合他想象的部分。
果然,第一集的最后,莉拉在莱奴面前揭穿了尼诺。
然而莱奴有得选吗?
莱奴跟尼诺在一起如获重生。
她说,尼诺让她觉得可以重新来过。
这些感受都是真实有效的,谁不想重生呢?
不过,与其说尼诺让她感到重生,不如说与皮得罗的婚姻让她生不如死。
她渴望被看见、被欣赏,有更多快乐和激情,更有火花的性生活。
这些尼诺都给她了。
她的渴望和向往都是真实且强烈的, 她跟尼诺一起时新生的感受也是真实的。
莱农投向尼诺的怀抱是必然的。
只可惜,尼诺的自恋无可救药。
不仅在感情里, 在其他场合,他傲慢地让人作呕。
那场他在政党头子被绑架后的演讲,充分展现了他的自恋型人格,完全缺乏对他人的关心,毫无同理性。
在场的莱奴为什么没看到?
因为她正 high 在重生幻觉里。
当然,这背后还有她从小就对尼诺的迷恋,她将此解释为“尼诺像个王子一样特立独行”,而这也不过是她自身渴望的投射。
我猜接下来,莱奴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尼诺;尼诺也不会改变。
上一集的地震很精彩,Lila潜意识里的界限消失,关于(人性深处)善与恶的界限,控制与失控的界限。
Lila真的很聪明(且热切于展现自己的力量),才能意识到人世深处,这么本质的东西。
(让我想起《通灵之战》S15第11集,茱莉王算到摇滚女明星的case,说她像塔罗牌里的“恶魔”,自己也像。
)这一集看完,忍不住讨论一下。
分上下两部分。
上半集,我一度以为,Lenu在经历了地震之后,“世界现出本质”,引起的内心震荡,会让她有决心对Nino say no。
其实Lenu内心一直都知道真相(Nino并不真正爱她,像Lila说的,“他甚至不会是你的朋友。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软弱、自己的瘾。
像Franco和她说的,“只有当你做回你自己,并且毫无畏惧或厌烦,爱情才会结束。
”那么接下来Lenu的内心旅程,就是在面对这一段过程。
地震后,地表之下掀起的碎片让Lenu在生活回到日常后依然感觉不适。
她对Nino的质问,对他和Silvia的儿子Milco了解多少,这揭开了Nino掩盖的面目(从这一点上,Lenu的质问是非常聪明的!
她和Silvia都是Nino规划(婚姻)之外的一段感情,产生于激情,而Lenu或许多一层,她本身的社会成就和认可。
——从这里一对比,也忽然瞥见Nino的无情,Silvia后来的遭遇——在社会撕裂中被法西斯分子轮奸…这件事让Franco感到崩溃,撕裂了他渴望寻找的、纯粹的左翼社会理想。
对比Franco,Nino呢?
他只是装作不知道Silvia与他们的儿子的存在,轻轻扫进自己人生的角落里去了。
——那么,Lenu和她的孩子,是否有一天也会遭受这样的待遇?
她的质问挑明了这一点。
而Nino的回应让人恶心:他说Lenu受了Lila的影响。
WTF…攻击一个女性最恶劣的方式,就是不承认她的独立性、自主性,并尝试理解她的言说,而是把她看作受了谁谁谁的影响(懦弱的男性多有次表现!
人类的面孔都是相似的)。
说她变得不“聪明”…WTF,试问“聪明”何意?
圆滑,顺从他的想法吗?
一种言说与评价之下,是通过施加影响,施行控制的意图。
(更恶劣的是,你能看到Nino的心口不一,他一面被Lila吸引(她的光彩和才华,她不受控制的内心),一面暗地里揶揄她为“疯狂、神经质的”(或许主要是因为她不受他的控制…那当然,他这么平庸!
)。
当Nino离开,Lenu独自一人面对内心深处逐渐浮现出的恐惧。
忽然到来的生产,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一段我看哭了,她自己开车(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感受)赶到医院,我以为,她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决心,当孩子以一种剧烈的方式降临到她生命中的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一种由身体疼痛带来的真实:当孩子从她身上剥离,她作为母亲的纯粹会让她拥有拒绝的勇气。
但是我错了!
这集的后半部分,Lenu以更剧烈的方式陷入与往常相似的纠结。
前半部分的经历给她留下的影响,或许是一丝“间离”。
她面对眼前的景象(Nino在她身旁陪伴,“向我展示”他作为父亲的角色),像是半推半就的混沌(比往常更加混沌)。
唯一的清醒是给新生的女儿取名Emacolata(她母亲的名字,一种母系传承)。
母亲在到访时忽然病发,Nino的反应再一次令人作呕。
他不顾Lenu作为亲生女儿应该在场的义务,让Lila和他一起去医院(好获得二人独处的机会)。
Lenu倒是很上Nino的套,陷入二人情意绵绵的臆想……但Lila本人是不屑的,在面对Nino和Marcelo像争宠一样,争夺Lenu母亲治疗的决策权(而不顾病人本身的需要)的时候,Lila电话里说“我不想搅和进去。
” 但同时,Lila以自己的方式给予照顾,身为临产孕妇的她晚上在医院陪她。
回到家的Nino,在意的只是她和Marcelo的争夺之间谁赢!
多么愚蠢又幼稚的游戏。
又在Lila打来电话时,表现出溢于言表的“关切”。
影片在Lenu问出一句“Lila关你什么事?
”后戛然而止,如果这一闹剧式的情节之后,Lenu还能表面装作风平浪静、忍受和Nino一起生活,那我真的是无语了!
btw,如果Lenu面对人世有更大的决心,真正知道care what is the most important(比如,她妈妈的生命安危 > Nino是否表面上忠诚),她早就有决心丢弃这一段令人作呕的关系了!
p.s. 如果说(从令人艳羡的中产家庭中)出轨-离婚-接受自己作为Nino的情人,为她的这场affair付出代价(以忠实于她的内心)是作为她生命成长中“叛逆”的证明(跳脱出他人期待的“阶层跃升”、社会规训),那她如何面对激情之下混沌的现实,并且获得辨明是非(且最重要的,有拒绝的底气(这是需要能力的!
)),可能是更为重要的!
看完Ep.6, Nino像猪拱食(我这么说对不起猪…
第二集对照《失踪的孩子》壮年 23-31 节开篇走过隧道、回到城区前的情节。
第23节对接E01、第22节末尾:莱农、莉娜和卡门在酒吧见面,莉娜告诉莱农,尼诺从未离开过他的妻子,继续和她还有他们的儿子一起生活。
《失踪的孩子》壮年|第23节第25节莱农带着两个孩子没有回那不勒斯,而是去了米兰,佩德罗的姐姐,马丽娅罗莎的家里。
关于马丽娅罗莎接待的房间的描述,并没有影视剧中的那么光鲜和亮丽。
《失踪的孩子》壮年|第25节第26节提到,莱农和马丽娅罗莎的相处,关于思想意识上的想法,有些改变。
《失踪的孩子》壮年|第26节第27节佩德罗到姐姐家来看两个孩子,只有一段的内容。
影视剧对弗兰科与佩德罗的交谈进行了更丰富的刻画。
《失踪的孩子》壮年|第27节影视剧关于佩德罗、尼诺出现在米兰的中间,有一段莱农送两个孩子去学校,想念尼诺 “甚至城市的每个街道都让我想象,我和他一起走在这里,会是怎么样。
”而正巧尼诺出现在楼下的一幕。
相比于书中更具有戏剧性。
第28节开篇莱农提到自己对知道尼诺的妻子埃利奥诺拉,已经怀孕了七个月的想法。
《失踪的孩子》壮年|第28节莱农向弗朗科求助,得到的都是男人的那些套话。
这时马丽娅罗莎带着两个孩子散步回来了 (原著里尼诺到来时孩子们都在家,为给莱农和尼诺机会单独面对,马丽娅罗莎把两个孩子带出去散步了。
剧集里两个孩子上学的时间点更加明确。
)回到家来是两个孩子与尼诺的第一次会面。
第29节,马丽娅罗莎出差去了法国波尔多,离开了8日。
提到弗朗科现在很抑郁,状态不好。
莱农尽量对弗朗科很客气,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聊到很晚。
《失踪的孩子》壮年|第29节关于弗朗科有一天在房内没出来。
9.19 今天的第二集关于弗朗科之死,看完之后让我回看了第二季当一切开始的时候, 这是一个关于理想主义者对抗失败的故事。
二十出头的我们毫无畏惧的在这个世界奔跑,世界在我们眼前展开,我们想说的;想热切表达的;想去做的。
仿佛一切都会更好。
在那之后,一切更好了吗,一切如我们希望的发生了吗?
当我们努力抗争,为了自由,为了所谓的理想主义,而当这一切与现实撞击之后—那是属于弗朗科的“边界消失” 。
这是一种关于理想与现实的边界消失,对抗现实的无力感并存于他往后的日子,意志消沉,直到无法承受。
我想最后弗朗科曾经试图想Lenu发出求救的信号,虽然对于深陷生活混沌之中的Lenu已无暇察觉。
第二集中当弗朗科对Lenu说我们本可生儿育女。
或许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回看,是否当初的选择不同就会导向另外一种人生。
可惜人生无法重新来过。
最终人类的命运总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往前走。
这里的界限消失,是个人与时代的界限消失。
在那个充满希望、充满激情、充满变革的时代过去之后,Lenu仍旧继续着她跃升阶级的道路,附庸权势的Nino继续追名逐利,艾罗塔家族全然不受影响。
此后的弗朗科已经很难再进入一种正常的生活状态,正如彼得罗来访时想要Lenu两个女儿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弗朗科解释道,在这个地方,大家可以非常的自由,不被任何所限制。
玛丽亚罗莎构建起的这个乌托邦,又何尝不是一种对真实生活的逃避与躲避呢?
弗朗科向彼得罗说到,这种状态绝对是临时的。
或许在弗朗科内心深处,是愿意相信这样的状态只是暂时的,同时也是一种逃避于现实或是理想主义落空后的一种隔绝现实的状态,一种自我防御的机制。
而在彼得罗追问道如果她们一直在这里,最终还能回归到正常生活吗,即便是大人都难以适应。
此刻弗朗科眼中闪过的犹疑,我认为这是剧中弗朗科第二次的界限消失——即在关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再次消失。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深知再也无法改变,所以也无法再对人生燃起任何的希望,至此这一盏微弱的蜡烛终将熄灭。
引用书中的一段话“弗朗科是沉浸于当时的政治文化的一个典型人物,他具有远大的理想和希望,而且很有风度。
现在,他上演了这样可怕的一幕,他用一种残酷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逃离,留下了那么多记忆、语言和意义。
我感觉,他对自己的外表、心情、思想和语言,还有这个世界的糟糕去向的仇恨已经将他吞噬。
”
莱农在一开始就宣称,她要阻止莉拉的消失。
如何阻止?
通过写作。
她要写一篇小说,详细记载她知道的一切,她在告诉莉拉,一个人是不可能自我消除的。
刚开始,莱农充满力量,好像真的确信能抓住莉拉,把莉拉带回家。
但实际上,莱农的小说越是向前,她便越无法抓住莉拉。
莉拉选择消失,本质上有关压抑或自我抑制。
作者费兰特在小说中反复写到「消失」这个主题,她说,“这是我非常了解的一种状态,可能所有女人都有过这种体验,每次当你的身体里冒出来一种和主流女性相悖的东西,你都会觉得,这会给你,还有其他人带来困扰,你要尽快让它消失。
”一生都无法平息的莉拉,试图用“消失”来逃脱她不认同的主流文化。
莱农呢?
她也是一个强有力主宰自我命运的人。
只是她的方式不一样。
莱农的女性本质是什么?
她是恋爱脑吗?
还是有选择的清醒沉沦?
她为什么说自己的人生“差一点”,又是一场“低俗的斗争”?
作者费兰特厉害就厉害在,她笔下的莉拉和莱农,虽有着本质的不同,但都很容易引起观众/读者的共鸣,让我们感同身受。
谈及缘由,费兰特在采访中说,一是因为莉拉和莱农都经历了一个正在发生变化的时代,女性的处境发生了变化,这也是故事的核心;再者,是因为作为第一描述人,“我”,莱农,故事的结构是在两个人的关系的不断游移中产生的。
她们分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却都很典型的女性困境,“当莉拉的步子变得无法忍受时,读者会紧紧抓住埃莱娜;但埃莱娜迷失时,读者会对莉拉产生信任。
”莱 农 & 莉 拉要充分认识莱农,势必要结合莉拉,反之亦然。
在《失踪的孩子》里,莱农写:“我和莉拉关系的本质决定了,只有通过我才能抵达她。
”莉拉和莱农都很聪明,但不是一个维度的,莉拉的聪明更外显,莱农的聪明更内收。
上期分析「莉拉」时,我们提到过,莉拉是一个“先知”般的存在,聪明、狡黠、有主见。
如果时代/家庭给予莉拉机会,她很有可能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莱农则更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她始终能专注于自我实现,会稳稳地走在自己的上升路径上。
莉拉不只一次说莱农是她的天才女友,莱农则一直将莉拉作为「引导者」,莉拉把娃娃丢下去,她提议她们一起旷课去看海,她比莱农更早学习新语言,她鼓励莱农继续学习、继续写作,她先进入婚姻,她体验爱情……莉拉在大婚前对埃莱娜说:“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天才女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厉害。
”莱农说,莉拉总是这样,如果我不跟着她,不照她的意思来,她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下。
“她的影子刺激着我,有时候让我觉得沮丧,让我泄气,有时候又让我充满自豪,但从来都不让我安宁。
”我们看到的、读到的莱农,常常是缺乏坚定自我的、情绪化与自私的、在爱情上充满盲目,在莱农的性格特征里,矛盾与自卑,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当她看到报纸上对她第一本书的批评时,她哭了起来,并想着,“我怎么能写出这么平淡的句子,提出这么平庸的看法?
真是太拙劣了,那么多没用的引号。
我再也不写了!
我很沮丧,吃饭也是味同嚼蜡。
”当第二天《团结报》上出现了新的夸奖她作品的文章时,她想着,“我心里舒服一些了,甚至心情完全变好了。
我翻阅着我的书,现在又觉得书写得很精彩,很和谐。
”她可以在发现尼诺和莉拉相爱时,冷嘲热讽地说:“尼诺很会蒙人,他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很容易,他看起来就像个孩子,尽管我们面前,他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还有,你看到他是怎么利用他朋友(布鲁诺)的吧,让他的朋友付钱买所有东西:饮料、冰淇淋。
”可以在多纳托的糖衣炮弹中,敏锐地察觉“他的夸赞只是为了让我陷入虚荣”。
同时,她也说,“我惊异地感觉到,尽管我内心很抗拒,多纳托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还有很多类似例子,它们都足以证明,她对自己的评价从来都不够客观。
加上那不勒斯四部曲本身就是用莱农的第一视角写的,观众和读者自然也就跟随着描述者,“我”,莱农,用一个非客观、模糊性的视角解读她,和她周遭的一切。
当我们站在上帝视角,能看到,正是因为矛盾与自卑,莱农身上的反思能力、共情与理解能力、谨慎谦卑,才得到了更大彰显。
她其实做了莉拉想做的事,走向了更大更远的地方。
一面,她常常摇摆不定、矛盾、犹疑、自卑,且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一面,她隐忍、坚定、有计划有目标,无论哪个阶段的她,都是稳定的。
她就是那个圆点,是固定的,其他事情则像圆规上的铅笔,会围绕她划圈。
费兰特在采访中说:“人是充满矛盾的,都有一些珍贵的人性。
人们总在善与恶之间游离,有时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
”“把整个城区的人物联系在一起的,并不是善意。
而是恶。
”在莱农与莉拉之间,这样的“恶”也展现得很明显。
她们真心的关心彼此,也嫉妒彼此。
就像莱农后来所描述的:“很明显,她有时候对我充满抵触,但她的敌意隐藏在她对我的情感以及愿意为我付出的态度后面。
”( 《失踪的孩子》)当莉拉婚后被斯特凡诺打了时,莱农是真心且唯一为她流泪的人;当帕斯卡莱利用莉拉,不关心她的健康,执意要她参与到工人运动中时。
莱农先是直指帕斯卡莱的用意,再告诉了恩佐:“你如果为了莉拉好,就让帕斯卡莱离她远一点,她再也不能听到工厂的事情。
”当莱农选择和尼诺在一起后,莉拉也是真心站在她那边,渴望她摆脱掉那段糟糕关系的人。
莉拉做了很多事,委托安东尼奥秘密调查尼诺,选择在适当时机揭露尼诺的真相。
在莉拉准备和斯特凡诺结婚前,莱农说她“太耀眼了”“像一个贵妇”。
在莉拉去肉食厂工作,莱农当上作家后,则变成了莉拉感叹:“你就像一个贵妇,我就像女仆。
”
在加利亚尼老师家的那场聚会里。
莉拉表现出抗拒,感觉自己被忽视;莱农则表现为融入,感觉自己被重视。
在回去的路上,莉拉粗鲁地对待莱农,把自己的不满、懊恼释放在莱农身上。
那时的莱农,就这么一直忍着。
同时她也在心里说:“我永远都不会想到,她竟是通过「侮辱」我来化解她遭受到的「屈辱」。
我恨她。
”恐惧是莱农可以主宰的东西,莉拉则不然,莉拉很难有稳定感。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聪明、有野性的莉拉那么需要莱农的原因。
婚 姻相比于莉拉的婚姻,其实莱农对婚姻的选择,于她,于时代,已经是优解了。
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彼得罗,27岁担任大学教授,为人客气、谨慎。
他不仅不会像老城区的男人们一样,对莱农施加暴力,他的家庭,还能给莱农的事业施以助翼。
在彼得罗第一次带她参加艾罗塔家族的聚会时,他们高雅的谈吐,深深吸引了莱农。
“在那个可爱的家庭中,没有任何人问我,就像通常人们会问的:我从哪里来,我父亲做什么,我母亲做什么。
我就是我,我是我,家庭是家庭。
”莱农还从圭多父女身上看到了一种体验,一种因训练而得来的能力,让世界上的事情成为自己私事的能力。
她感叹:“思维模式才是最重要的,不仅仅是把每件事情都缩小为个体的战争,还有自我的表现。
”其实彼得罗,是那不勒斯四部曲中很有意思、甚至和莉拉作为人生对照的一个角色,大家如果想看的话,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也可以出一个小集讲一讲哦~莱农选择彼得罗,主要是因为艾罗塔家族,能够让她“彻底逃离”那不勒斯;而彼得罗之所以娶莱农,也因他想娶一个温顺的,能帮他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附庸”,他不必太了解她的思想,只需要她美美的,当个温顺的母亲。
这才是,莱农和彼得罗婚姻的本质。
莱农写,“他热衷于辱没我,贬低我读的东西,以及所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好像我一直表现得无用的话,他才会爱我”。
这是一种比武力威胁更加残忍与隐蔽的精神支配。
代表着精英阶层与父权制文化对莱农的双重压迫。
彼得罗家族带给他的便利,让他一出论文就自然地认为可以发表,一出大学就顺利地当上教授。
可当同一学校的莱农来找导师寻求就职建议时,导师却建议莱农去当幼师。
那时,莱农忽然明白,彼得罗在大学有一个未来,而自己没有。
“我觉得很羞耻,我的自负,还有渴望像彼得罗一样出色的野心,一直在增长。
”艾罗塔家族的谈吐、修养、阶层,让莱农向往,但也同时让她明白,长久的努力之下,她好似摆脱了那不勒斯,但却没有真正摆脱那不勒斯。
人生本就是不平等,这不是靠努力就可以战胜的,彼得罗从一出生,他的家庭就给了他莱农一生都“无可战胜”的资源,就像她当初在学校看到和尼诺亲吻时的娜迪亚的感受一样,她明白,有些东西,有些气质,要么生来就有,要么,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抵达。
她非常努力地想抹去她的那不勒斯口音,也没法让比萨“接纳”她。
但当她回到那不勒斯时,老城区的人们背地里都叫她“比萨女人”。
于是,她将这艰难的处境,苦恼的心绪,转移到写作上。
“就好像那种羞耻感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本子上。
”她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
在婆婆阿黛尔的帮助下,小说推广的“渠道”得以更广。
在怀孕的前几个月,莱农经常出行、受到邀请。
“不仅仅是因为那本书,也因为我写的一些文章。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公共知识分子,我做这些事让我高兴,我感觉自己在桀骜不驯、充满力量地进行反抗,我柔顺的外表是一种乔装。
”但没过多久,当孩子出生,莱农的时间完全被占据,当彼得罗面对孩子,冷漠、不管不顾,天然地认为这就是作为母亲的责任时。
莱农感叹,“我感觉被抛弃了,但我觉得自己活该:我没办法让我女儿安静下来。
”“我的身体拒绝成为一个母亲。
”“我意识到,就好像是有一阵来自深层的强烈震动,围绕着我的一切都在迅速塌陷。
不久之前,我还以为那些我争取到的生活和工作条件是固不可催的。
”……彼得罗的母亲阿黛尔,在前期,一度,是莱农学习的女性样本。
莱农这样形容阿黛尔,“她是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女人。
假如她需要一个什么东西,就会拿起电话,一环套一环,总能达到她的目的,她总能让人无法回绝她的请求。
她能自如地跨越不同的思想,她不尊重既定的社会等级,她对那些打扫卫生的女人、公司职员、企业家、知识分子、部长都一视同仁,都用一种客气的、保持距离的语气和他们说话,就好像不是她请求别人帮忙,而是别人有求于她。
”阿黛尔帮他们置换好房子、找保姆,和莱农说一些“高雅的话”,有计划地要把莱农从一个无能的母亲的处境中拯救出来。
但那些“高雅的话”,并不是想和莱农进行思想交流。
她更乐于拯救莱农,而不是倾听莱农。
从这个层面来看,恰好反映出了艾罗塔作为权贵阶层的“伪善”,在客气、有教养的包装之下,掩藏的是他们的「自带优越感」,他们给莱农拓开出书渠道、“塑造”莱农,却从不从曾真心接纳她。
当莱农的时间精力被孩子所占据时,她无法集中精力写作,提议请个保姆。
彼得罗的回复却是,“我不允许家里有奴隶。
”莱农:“那你就把我当奴隶?
”彼得罗:“你是母亲,怎么会是奴隶?
”此时的莱农,似乎和她当初在老城区看到的一代又一代“沦为生育机器”的女人们,没有差别。
莱农:“我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懂得了莉拉的感受,她卷入了一场神秘的战斗,为了摧毁斯特凡诺用尽手段让她适应的那种生活。
她不想变成我们的母亲,邻居和亲戚的样子,她们好像不再是女人了。
”费兰特笔下的莱农的婚姻,当然不仅仅局限于两性议题,更事关阶级议题。
第三季的开篇背景是上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意大利的阶级斗争浪潮。
社会动荡,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矛盾不断激化,莉拉直接参与了工会活动,莱农也在时代浪潮的影响下,思考深刻的社会问题,不断探索自己的价值与定位。
在社会的推动下,她逐渐觉醒,发现即使嫁给了知识精英彼得罗,也无法扭转会被婚姻围困的局面。
“我已经没有好奇心了,我连自己的外表也不再关注。
”“我的小说在褪色,人们逐渐也对我失去了兴趣。
经过那个狂喜的阶段,随之而来的是担忧,有时候是抑郁。
”“婚姻是一个牢笼。
”她开始重新审视婚姻,婚姻,一面帮助莱农直接上升到上流文化阶层;一面,也让她落入「母职陷阱」,丧失掉了继续写作的时间精力。
她需要一个窗口,作为释放。
*「母职陷阱」:女性在承担母亲角色时所要面临的一系列社会和经济挑战,这些挑战在很大程度上会限制她们的个人发展和职业机会。
这时,她人生的一个“结”出现了。
尼 诺莱农曾在高中的一个笔记本上,整页整页地练习着埃莱娜.萨拉托雷的签名;(*当时,女生们爱上某人时,就会把自己的名字和所爱的人的姓氏放在一起,看是否顺耳)她一直认为,“他有个性,长得又帅” “他不害怕老师,也不害怕校长,他不仅仅每门科目的成绩是最好的,还知道老师在课上从没讲过的东西。
”在莉拉的婚宴上,莱农看到的尼诺,是在向她“展示未来,以及他的思想根基”,“我听他说话,感觉我的头脑被点亮了。
”后来,在知道西尔维亚的孩子的父亲是尼诺后,莱农说:“尽管尼诺有很多好品质,但他终究是个轻浮的男人,很肤浅,像一个畜生。
”但她随即又说:“我还是没办法恨他。
”“我一直都想得到他,现在这种欲望更强烈了。
”在尼诺那期,我们分析过,他不是一个很复杂的形象,他的那些男性糟糕特质,其实表现得非常明显。
但别忘了,我们前面说到过的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故事核心——女性处境发生了变化。
尼诺的迷人之处正是他投机取巧的个性使然,他利用女性主义为自己“表面的”尊重、理解女性作辩护。
但这一切都是有时效性的,仅在前期。
加上莱农对他长时间有很深的滤镜。
于是,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莱农生命中安排好的必然事件。
莱农对尼诺的情感,有从小就埋下的情欲的吸引;有经历的相似,他们都拒绝成为家人的样子(尼诺拒绝成为他父亲,莱农拒绝成为她母亲),他们出生相似,都有聪明的大脑,也都有向上爬的狂热的野心,这样的「相似性」会给莱农带来些许“安慰”;也有尼诺在她婚后使用的技巧,莱农也刚好需要一个释放婚姻的窗口。
结婚后,处于压抑、不能充分实现自我价值中的莱农,认为自己是一个“顺从但很悲伤的女人”。
当再次见到尼诺时,她黯淡的生活,好像开启了一道光:“我觉得自己好像喝多了酒,有些上头。
”加上尼诺对她说到,“关于莉拉,我们从小都错了”“你把自己特有的能力都归到她身上”莱农:“那你呢?
”尼诺:“我更糟糕,我很愚蠢地把你身上看到的东西,以为是在她身上看到的。
”在莱农的视角来看,她或许会理解为,「这代表着,尼诺当初对莉拉的情愫,其实是对自己的吗?
」同时,尼诺还在饭桌上大谈「女权主义」、「性解放」,他利用当时流行的观点为自己辩解。
当时的意大利,性解放被推向大众的生活,莱农在时代的洪流中不免被裹挟,也常常在“开放”和“保守”间游移。
她说:“我满脑子都是性,肮脏的诱人的性,无所不在地出现在动作、语言和书本之中。
那些分割男女的高墙正在倒塌。
”尼诺再出招,他开始对彼得罗说表面上很友好,实际上很屈辱的话。
莱农说:“那是我熟悉的语气,就是在我们城区里那些聪明人用在笨人身上的口吻,让他们屈服,让他们无话可说。
”莱农本该采取些措施,但她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做,正好相反,我很难抑制我对尼诺的欣赏,还有内心的亢奋——是的,亢奋。
我看到、听到艾罗塔家的人,非常有文化的彼得罗,正在失去自己的领地,他变得迷惘。
”尼诺做的一切「挑衅」举动,当时的莱农,自主理解为:“尼诺想帮助我看清我丈夫的本来模样。
他很确信,我脑子里是一个理想化的丈夫,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才智上,我都依附于他。
”事实是,尼诺把莱农苦心经营的平衡打乱了。
尽管莱农内心某一层面,也非常渴望打破这种平衡;事实是,尼诺根本不真正在乎莱农的感受,否则不会将她置于那种不知站哪边的难堪局面;事实是,尼诺想通过贬低彼得罗,通过摧毁彼得罗,让莱农得到解放,当然这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
莱农写,“我时不时会让自己也很惊异:我期望获得尼诺的认可,这让我下笔变得容易,也让我思想更加自由。
” 其实女人们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对这个,或那个男人能不能产生感情,通常是看他们符不符合我们心目中需要的男人形象。
莱农迫切地希望见到尼诺,不仅因为多年的情愫,更因为,尼诺可以激发她继续写作的动力。
让我们再次回到作者费兰特的那句,“人是充满矛盾的,都有一些珍贵的人性。
人们总在善与恶之间游离,有时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
”艾罗塔夫妇曾评价尼诺是“一个没有根基的人”。
圭多:“我明白那些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些想改变现状的人,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是,每个人有不同的做法,萨拉托雷的聪明是没有根基的,他喜欢取悦掌权者,而不是为某种理想而奋斗。
”阿黛尔:“他谁也不是,对于一个谁也不是的人,渴望成为一个重要的人物,这对他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导致的结果是:萨拉托雷先生会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莱农对此说:“我的聪明也是没有根基的。
”阿黛尔回:“因此,你也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你是一个坏女人,根本无法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放弃一个爱的人意味着什么。
在温顺客气的外表下,是一种非常粗鲁的本性,你想攫取一切,但任何东西,包括学习,写书,也没办法驯服这种本性。
”出身相似、同样聪明,同样没有根基,但最重要的一点——莱农和尼诺本质上不是一类人,这是艾罗塔夫妇没有足够了解的。
他们都出身为庶民,尼诺是一心想向上攀爬,喜欢附庸权贵的投机主义者;莱农也有向上爬的狂热野心,但她从不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上往上爬。
她虚荣、好胜,但同时也非常谨慎,具有反省能力。
莱农后来对女儿伊玛说:“你不应该相信,一个人做坏事是因为粗心大意。
你也不应该相信,这是一个死循环的世界,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然后又会好起来。
我们需要不懈地努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小心,不要犯错误,因为犯了错误是要付出代价的。
”和尼诺的纠缠,莱农确实是付出了代价的。
她的婚姻破裂、两个女儿的归宿不再完整,她母亲也恨她骂她,且她和尼诺在一起时的状态是卑微的,“在某些时刻,我忽然看到了自己真实的样子:很卑微,总是对他妥协,很小心,不让他陷于困境,不让他尴尬。
”爱 情?
为什么传统刻板印象里的女性影视剧都要有爱情?
且爱情的占比一定很大,甚至会成为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或雷电。
这部剧的两性关系,几乎都不能被称作爱情。
但它并非刻意“丑化”主人公们的感情,它在阐述事实。
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大脑中的苯乙胺,一种生物碱与单胺类神经递质,让我们陷入爱河。
我们在“爱情”里产生兴奋、充满信心与勇气,就是因为它。
但它同时,也会让我们失去对“所爱之人”的客观判断,甚至会偏执地坚信自己的选择。
当我们剖开爱情的本质,会发现,大部分,或者说几乎所有的爱都不是爱,它们是我们在某个阶段的欲望得以实现;更是ta的出现,得以满足我们当下的需求。
到了一定阶段,爱有没有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当下的感受。
我们处在什么阶段?
我们的人生路线规划是怎样?
目前的自己是怎样的?
需要什么样的人?
这很重要。
真正了解自己的开始,是我们打开自己的新世界的开始。
这是一种非常畅快的体验。
弗洛姆在《爱的艺术》里说,真正的爱是给予、关心、责任感、尊重和了解。
给予不是简单地付出物质,而是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力,给予自己的欢乐、兴趣、理解、知识、幽默和悲伤等。
关心意味着对所爱之人的生命和成长主动关怀。
责任感并非外部强加的义务,而是自觉地为所爱之人的成长承担责任。
尊重是有能力实事求是地正视对方和认识他独有的个性,不把对方当作自己希望的样子来塑造。
了解则是要深入认识对方,看到对方的本来面目,而不是仅凭主观想象。
只有这五个要素共同作用,才构成真正的爱。
在莱农的生命长河中,尼诺占据了很长很长的篇幅,她对他,一度近乎“痴迷”。
在与尼诺真正相处后,她终于认清尼诺的本质,对想象中的爱情祛魅。
也终于不再把「实现价值」投射到一个具体的男性身上,而是专注于「自我实现」。
那本“为了讨好尼诺”而写的书大受欢迎,她开始凭借写作,找回「上升路径」。
上 升 路 径莱农是聪明人,从她人生的大局来看,每个阶段,她都在做自己那个阶段她所能承受的事情。
和安东尼奥交往时,她只是为了不落后于莉拉,有一个男朋友;和多纳托在沙滩上发生关系时,她是为了承载她对尼诺和莉拉的嫉妒,且结束后就可以用理性且凶狠的语气威胁多纳托;和弗朗科在一起时,她并没有真正爱上他,却通过他在比萨学到了很多东西;*对于弗朗科,埃莱娜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我没办法爱上他,我很喜欢他,我喜欢他不安的身体,但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他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和彼得罗的婚姻,可以帮助她真正跳跃阶层;后来和尼诺在一起,既有尼诺的引诱,也有她自身的计划。
她需要这段关系逃离并出发。
这一个个选择,不仅仅是为了自洽而推导出的自圆其说,这是她善于隐忍、勇于反思、不放弃自我价值性格之下的必然选择。
她在前期所做的一切,好似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得以靠近所爱之人,但在她真的变好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可以“离开”他了。
这里的离开,不仅仅指向物理上,更是心理上的离开。
在决定出轨尼诺前,她在心里的声音是,“我从小就练就了一种自我压抑的完美机制。
我的真实欲望,从没有任何一个得到释放,我总能找到办法把所有狂热念想压制下去。
我想,现在够了,希望这一切都毁掉吧,从我自己开始。
”她在感情上所做的选择逻辑,其实和她在学习路径上所作的选择逻辑是一样的。
先离开那不勒斯,在回到那不勒斯,再重新真正摆脱那不勒斯。
她其实很早就非常清楚自己适合写作,热爱写作,写作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让我们再把时间轴拨回到莉拉的婚宴上,当尼诺告诉莱农她投稿的文章没有加进版面时。
莱农感觉既低落也痛苦。
发表那篇文章对当时的她来说,代表着刻苦努力就有摆脱庶民命运的希望,代表着奥利维耶罗老师说的对,她要继续向上,摆脱庶民的身份,摆脱莉拉。
莱农:“在那一刻,我更清楚什么是庶民,要比几年前奥利维耶罗老师问我时更加清楚。
我们就是庶民 ,庶民就是争抢食物和酒,就是未来上菜的先后次序、服务好坏而争吵,就是那面肮脏的地板——服务员正在上面走来走去,就是那些越来越粗俗的祝酒词。
庶民就是我们的母亲,她喝了酒,现在整个背部都靠在我父亲的肩膀上。
我父亲一本正经,我母亲张大嘴在笑,因为弗洛伦萨的古董商人讲了一个淫秽的段子。
所有人都在笑,包括莉拉,她看起来要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到底。
”此时的尼诺,对莱农来说,便是先行离开老城区的代表,也代表了她向往的奋发路径,代表了能把她从这个餐厅拉出去的人。
但当后来,莉拉和尼诺在一起了,在鞋店和他们告别时,莱农说,“和他们告别时,我祝愿他们一切都好,为了自己好,我希望再不要见到他们。
”从伊斯基亚岛回来之后,莱农和莉拉划清界限,她决定,只为自己活着。
随之,她开始对自己进行了一种自我心理训练,对于莉拉在脑海里的出现基本上不做出任何反应。
“我学会了控制和淡化自己的情感:假如书店老板的手伸向了我,我会心平气和地推开;假如那些来买书的顾客非常不礼貌,我也会不露声色,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甚至是在我母亲面前,我也能做到柔声细语。
每天我都想:我命该如此,我要听天由命,接受现实。
我出生在这个城市,说这种方言,我没有钱。
我付出我所能付出的,获得我所能获得的,忍受那些该忍受的事情。
”后来去比萨读书,她也做了类似的刻意练习。
“在去比萨的最初几个星期,我一直都想离开那里,想回家去,回到我习惯的那种朴素平凡的生活中去,我一直在做思想斗争,内心很挣扎。
但很快,我的谦卑慢慢让我变得突出,那些女生、男生、校工和老师都开始喜欢我。
表面上看来,这事轻而易举、自然而然,但我花费了多少心思我自己最清楚。
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声音和动作,我学会了遵循那些写在书上或者约定俗成的行为规则,我尽量掩盖了我的那不勒斯口音。
而且,我让每一个人都看到我很出色、值得尊敬,但我从来都不会用高傲的语气说话,我对自己的无知进行自嘲,考试成绩优异时,我自己还假装很惊异。
我尽量避免树敌,当女生中有人对我表示出敌意,我就会把目标对准她,我会对她非常客气殷勤,同时也很老练得体,直到让她改变了态度,很友好地来找我,但我也不会改变态度。
我在老师面前也一样,当然在他们面前,我更加小心翼翼,目的还是一样:我要获取他们的欣赏和喜爱。
于是,我总是神情专注、微笑甜美地出现在那些最严厉、最棘手的老师面前。
”当小时候莉拉把她心爱的娃娃丢下去时,她就学会了,这项她后来非常擅长的本领——抑制绝望。
她也一直都极端努力地学习。
“给自己设定了铁一般的纪律:要比小时候的学习方法更加严格,每天的时间都是安排好的,从凌晨起来一直到深夜,像一条直线。
现在,我要从自己身上发掘所有的潜力。
”在短短一年里,莱农成了大学里最有前途的学生之一,就是走在路上,有人会友好地和你打招呼的那种学生。
她渐渐明白,“正是因为社会不公平,才使学习对于有些人来说是非常艰苦的事(比如说对我),但对其他人是一种消遣(比如说对于彼得罗);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不管社会公不公平,人民都必须学习,这是一件好事儿,非常好的事儿。
”结婚后,她参加「女权主义主题」的聚会后,她得出结论“我应该搞清楚自己,我要分析自己的女性本质。
”“我应该接受自己,那个不受莉拉左右的自己,核心就是这个,我要接受自己是一个平庸的人。
”她一直在走一条聪明可靠的路,且没有把自己放置在与另一性别,男性,对立的位置去竞争。
她不管性别,就是把自己看作一个人,设身处地地了解自己、分析自己,得出来的,自己应该走的路。
就像是作者费兰特,走的写作之路。
我想,现在,回顾费兰特塑造的莱农的性格,以及她一直为此努力坚持的事情,变得无比明了了。
莱农非常适合且热爱写作。
写 作莱农的写作特点是怎样的呢?
她长久地想象,自己的写作是莉拉的附庸。
关于莉拉的写作水准,我们知道的不多,但我们通过莱农的描述和表现,是非常清楚她是如何运用莉拉的写作的。
她的文字是莉拉通过不同方式对其的长期影响产生的结果:莉拉的日记;小时候的《蓝色仙女》;来往的书信等等。
在莱农的视角看来,莉拉的写作非常「有力」,难以模仿,是一种“理想化”的写作。
尽管作为作家,莱农后来的成功已经证明了她的出色。
当她们小时候拿着阿奇勒的钱,去买了那本《小妇人》时,莉拉通过它写出了《蓝色仙女》,莱农则通过它,埋下了她成为后来很多书的作者的种子,尤其是那本关于她和莉拉的小说——《友谊》。
但莱农始终觉得“还不够”,她也无法通过文字抓住莉拉。
在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最后,她们小时候的那两个娃娃被送回来了,莱农也终于放弃寻找莉拉,“现在莉拉那么清楚地浮现出来了,我应该放弃继续找她。
”那一刻,我们仿若看到了另一个莱农的升起,在她温和的表现下,隐藏了很长时间的她,完全地冒出来了,用一种混杂着方言的意大利语的方式在争辩。
莱农一直在真诚地面对自我,真诚地写作,也是在提示我们,真实真诚地面对人生,才是我们应该过的人生。
就像伍尔夫所说,“逃避生命永远得不到平静。
”所以《大西洋月刊》才说,费兰特笔下的「那不勒斯四部曲」是史诗,因为它们写的,就是“你我”的人生。
能让我们和莉拉,和莱农,和其他女性联系在一起进而产生深切共鸣的,不是地点,不是时间,而是同为女性,在同一社会“规训”下的同一性。
当莉拉结婚后,家人们面对她被打的淤青的右眼无动于衷时;当小黛黛对一起玩的小男同伴说:“你应该给我一个耳光,明白吗?
”时;我们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延续。
前者是「试图驯服」+「习以为常」的延续,后者是年轻一代生命,对「旧社会规训」的延续。
这一切很可怕,没有看见、不懂的人其实很幸福,最怕的,便是莉拉、莱农这样,看见了却没法改变的无力感。
感同身受,却无法撼动。
什么是真正的女性觉醒?
不是空喊口号,而是先冷静思考、审时度势,认清自己手上的底牌。
包括阶级、家庭背景、自身能力,以及所能抵达的欲望边界。
尽早脱离“理想”、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超过自身原则底线的人际,把「自我实现」放在第一位,不论性别。
如果和莱农一样,是小镇做题家,自身没有父母可以托举的,就更需要自己花时间去摸清社会规则与运行逻辑,当然这个过程不免辛苦艰难。
趁早明白「靠自己」的重要性,不断修炼自身智慧、提升能力,才是最好最可靠的出路。
莱农的一生正如她老年时对自己的总结:“我吃了多少苦啊,经历了多少事情啊!
每一步都好像要跌倒,但我都挺住了。
我离开了城区,又回到那里,我又成功摆脱了。
没有任何东西会把我和我生的几个女儿拉下水去,我们都得救了,我没有让她们任何一个沉沦下去。
”(《失踪的孩子》)一个写作的女人,讲述者“我”,在故事中永远都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写作本身。
讲述者会面对一个非常艰难的挑战:她应该把自己所知道的,但还没有想清楚的东西用文字组织起来。
这便是发生在莱农身上的事。
在故事的最后,她依然很阴郁,但正如她所说,她“得救了”。
摸清莱农的上升路径的过程,也是找准自己上升路径、摸清社会规则的过程。
最后,还想说,其实我小时候也和莱农一样,非常非常敏感、自卑、内向、不争取也不爱表达,总是怯懦地在与世界进行某种“对抗”,但后来却慢慢发现,其实人生的容错率是很高的,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天不会塌、毕业后没有找到好工作也没关系、找到好工作却发现这不是想要的也不要紧、恋爱了又失恋了、被抛下了、抛下别人了、孤独了、悲伤了,都有化解的方式。
这些放置在人生长河里,不会打得我们趴下爬不起来。
反而,我们从小的隐忍、谦卑、具有反思能力,这些会托举着我们不断向上,终会达到自洽,会像莱农母亲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会淹没我们,我们会游得很好。
说到底,在人生的这场体验里,钝一点、慢一点,也能细细品味好风景。
就像迈过了原生家庭、婚姻、自我实现三个阶段后的莱农感叹的,“之前把我向下拉的东西,现在是让我向上走的根基。
“最后,不论你像「那不勒斯四部曲」里的谁,都祝愿你找到自己真正热爱且适合做的事,祝愿你越来远好,天天开心。
这里是爱电影、更爱传记的狒狒,关于「那不勒斯四部曲」,我们还很多话可以聊,关于母女关系、关于作者费兰特、关于彼得罗、恩佐、米凯莱、那些沦为“生育机器”的女人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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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热乎乎的《我的天才女友 第四季》第一集,四个字心得:不负我望。
第一集的着重点,莱农为爱痴狂,跟尼诺私奔后,所有人都在说她的选择是错的,所有人都在骂她蠢。
莱农最怕的是来自莉拉的反对,因为她最在意莉拉 看法所以她一直在回避莉拉拒绝接她的电话拒绝跟她见面。
但是无所不能的莉拉总是能找到她,最后两人还是见面了。
莱农出轨尼诺,她想和彼得罗离婚,本来这是她们两个人之间事。
当莱农想和彼得罗好好聊一聊解决方案时,彼得罗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愤怒,并表示拒绝沟通,最后他把两个人成年人之间的问题甩锅给双方父母。
可见这个男人的懦弱和幼稚,出事了他只会找爸爸妈妈。
然后,莱农的妈妈被彼得罗“请”到了家里,劝解无果后,开始对女儿一顿暴力输出。
莱农苦学二十年,从小镇女孩成长为知名作家,一直都在掩饰自己身上的那不勒斯痕迹:贫穷、粗鲁、暴力,结果母亲的这顿暴力输出把她身上的那不勒斯痕迹暴露无遗。
尤其在彼得罗的面前,这一点让莱农特别羞耻,所以她才一怒之下推倒了母亲。
她不停地往前奔跑,一直想把这种粗鲁甩在身后,最后发现根本甩不掉。
来自底层的母亲根本无暇关心女儿爱谁。
她只想分享女儿嫁入名门望族的荣耀感,所以她无法理解莱农为何离婚,也不想要理解愤怒之下只想辱骂女儿。
所有人对莱农的羞辱中,最震撼的要数彼得罗的父母即艾罗塔家族的羞辱。
当彼得罗的爸爸当着莱农的面问两个孙女姓艾罗塔还是格雷塔时,那是最侮辱人的一幕。
这是精英阶层对底层的傲慢和蔑视,也是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忽视和羞辱。
只能说,阶层歧视是一直存在的,而厌女是不分阶层的。
这位高知教授一直强调孩子们的父姓,忽略孩子们的母姓,就是想抹杀掉母亲,尽管母亲辛苦生育孩子,但是男人们从姓氏上就想抹去母亲的痕迹。
也正是这一幕,使得莱农对艾罗塔这个备受仰望的精英家族彻底祛魅。
从婆婆阿黛尔的对话中,莱农终于明白这个精英家族一直都没有真的接纳她,一直都看不起来自那不勒斯的她。
婆婆和公公一直强调“尼诺的聪明是没有根基的”,等于说“莱农的聪明没有根基”。
这句话怎么理解?
表面意思是说尼诺没有可以奋斗的理想,只为了自身利益讨好权贵。
真正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些来自底层的无名之辈,没有庞大的家族靠山,注定走不远。
这是精英阶层对闯入精英圈的底层人士的一种蔑视和敌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阶层歧视,也是一种文化霸权。
正因为这种阶层歧视激起了莱农身上的最大斗志,她不顾一切要争夺女儿们的抚养权并坚持带两个女儿回那不勒斯生活。
之前一直不理解莱农为什么非要和尼诺这样的渣男在一起呢?
直到看了这一集,当莱农想体验一次爱情时,所有的人都反对她,都追着她骂。
从小到大,莱农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不管是她的恩师、莉拉还是家庭,她几乎没有松懈过,也从不敢松懈,她一直为别人而活,带着某种希望带着某种使命而活。
可是爱尼诺是她自发的行为,而且这件事她坚持了二十年。
所以,你能想象当尼诺终于回应她的爱时,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而活,所以,她才看起来那么疯狂。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段正常的人生经历而已,只是一段恋爱而已。
两个女人的故事,多么波澜壮阔啊。和很多人对第四季的摈弃不一样,有了这些中年演员的加持,第四季展现的东西更深,两个女主角的成长更令人动容。两个女人的表面互为阴阳,当她们坦然接受对方的好与坏,才会发现这么多年能成为好友,是因为她俩的本质是相似的。最后几集的心碎、愤怒、惶恐、悲伤,最终每个人都还是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2分钟弃,看了前三季,看了书,看不下去,为啥换演员啊qaq
啥玩意儿,把Lenu都拍成恋爱脑白痴了
不好看,中年生活就是如此无聊吗?
lenu选角很失望,没有少年lenu的倔强、灵气。
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第四季怎么变成了狗血痴情男女戏,一度想弃剧。但最后一集真是哭成狗,哭的眼睛都过敏肿了几天(人生新体验)
离开的,是虚伪的表层,留下的,是无尽的意识。
这一部已经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埃莱娜和彼得罗母亲吵架吵到一半忽然和好了;上一秒彼得罗一家阻止两个女儿被带走,下一秒看着埃莱娜带着两个女儿走了;没有任何铺垫,弗朗克忽然自杀了;埃莱娜怨恨尼诺的情绪忽然消失无踪,直接回到尼诺身边了;埃莱娜有收入但完全不帮她妈妈;埃莱娜生产了不给尼诺打电话就自己挨着;尼诺叫莉拉一起送埃莱娜母亲去医院;尼诺忽然上了老保姆;后面还有太多写不完了。。。总结来说人物太单薄了,和书比起来把动人的部分几乎都删了,只留下俗套的情节。
意大利最伟大女演员之一???到底是有人想抹黑意大利还是意大利人自己眼瞎?还是片子名气大了都打算来分一杯羹,被某些人裹挟了才拍成这样?第一集的两个抱头鼠串名场面也是表演的很有层次呢🚬
真是不管我们这些观众的死活啊 这要没点感情 起手就是两星
有这么爱吗?绝了。不愧是美国资本,必须要搞lgbt,一点意义都没有,吐了。还要故意安排莉拉女儿消失,太狗血了。
中年莉拉的长相神情简直一摸一样… 11/15分别的两个拥抱,潸然泪下…
有点失望,前八集都像是流水账一样流啊流,就好像整个剧组包括妆发都快餐式的赶赶赶. 最后两集找到了前三季的那种细腻的感觉! 我的天才女友都更完了,我也要重新好好做个人好好工作赚钱了!
啊…真的结束了。大概是先看了原著+这季演员更换上的不适应,导致观感只是一般了,最后的最后,体验到的是伤感。原著中莱农一些更核心更细腻的感悟,剧里其实并没有体现出来,大概是受限于篇幅吧。
这一部最琐碎复杂,几乎没什么善恶,故事进行的让人绝望。尼诺,意味深长,一个有魅力,巧言令色的男人。莉拉,她是毒液,也是火焰。她的孩子消失了,然后她也消失了。叙述者是幸存者,讲故事的人必须没有眼泪
这一季真的很差劲。。。第五集完全就是拍成了狗血的防火防盗防闺蜜的国产剧剧情。。
第一集看爽了,新演员真棒。评论区批评新演员的太先入为主了吧,小演员成年后的戏早就力不从心接不上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准,好节奏,感恩,这么多年,一眨眼我就跟到了最后一季。看完了 不能因为不如以前的就打非五星。
人设崩塌 节奏拖沓 前2/3都可以更名为《我的人渣男友》 全员都变得讨厌了起来 前几季狗血的设定都可以显得不狗血 这季只剩下狗血连反思都那么薄弱
一个完美的结束。莉拉不再有任何的约束,她把自己从这个世界删除,去了比这个世界还大的属于她的世界。埃莱娜释然了,她让莉拉没有被她自己删干净的部分永远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她们拥抱,然后分开,然后永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ps.作者真的很爱娃娃莉拉埃莱娜这三个元素,在暗处的女儿也是主角。